要說這桂含春,的確是妥帖之人,那日二人相談,看似該問的不該問的,什麼都問了,已經毫無保留,可對這一支十多個精壯漢子組成的小家兵,他卻是隻字不提。甚至不問蕙娘要人的用意,默不做聲就把他們交到蕙娘手上了,甚至連介紹都沒有介紹,交待都沒有交待。這一支兵,畢竟是桂家給的,怎麼說,他也該提上一句&lso;此後放心驅策,他們決不會私底下告密&rso;。這不交待,就勝似交待了。蕙娘事後想想,也覺得桂含春為人特別靠譜,起碼是要比他父親誠懇得多。桂老帥也許是年紀到了,任何事情,都想埋伏兩三個後手,能不能悟出來,就看你自己了。桂含春倒是乾淨爽脆,就算留了個後手,也都要事先言明,對於使心眼仿似嗑瓜子的京城人氏來說,這一點,是特別討喜的。&ldo;也就無怪皇上這麼喜歡他了。&rdo;蕙娘一邊拍著兒子,一邊和權仲白說起時,也是有幾分感慨。&ldo;桂家這兩兄弟,倒是比京裡的那些名門之後,行事都要好。如今京裡這些軍門,真正頂用的也就是那麼寥寥幾個了。都是數得上的老熟人,孫家、許家‐‐再勉強算個林家吧,也就出息了侯世子和三少爺兩個,別人也是一團糟。倒是那些邊疆裡從小歷練起來的少將軍,都頗有過人之處的。&rdo;&ldo;皇上會把看重表露得這麼明顯,也未必沒有自己的用意。&rdo;權仲白才回來,正坐在蕙娘跟前用點心呢。&ldo;現在他是真騰不出工夫。船隊回津,太多事情要做了,沿海所有州縣,爭著都想開埠,想要往那所謂的美利堅、新大陸開闢航線,這就又要修船,那邊菲律賓的紅毛人又鬧起來,這回也不假託海盜名義了,就直接劫掠商船。南邊是還要打!皇上惱火得很,拿著孫侯帶回來的海圖,和大臣們發火,口口聲聲,要把南邊海島上,從澳門以降那一圈海島上的紅毛葡萄牙人,全都給趕回菲律賓本島去,要再不服,還要打小呂宋呢。&rdo;天子當然有很多事情要操心,宜春票號,不過是他似海心思中的一樁而已,就這,也還只是軍事上的動態呢。還有政治上,楊閣老的崛起,看來是不可阻擋了,王尚書對楊閣老,暫時還處於弱勢,從明年春天開始,北方最窮苦的幾省,就要免除人頭賦稅了,同時還要重新丈量田土‐‐別看這細碎幾句話,似乎和前頭的開疆闢土豪情萬丈沒法比。實際一國所有口糧,就都是從這細碎工夫裡來的,皇上在這上頭花的心思,絕不可能比軍事更少……蕙娘只是這麼想想,都覺得有點頭疼,她看權仲白,便沒有那樣不順眼了,也是有感而發。&ldo;一個人一輩子,專心做好一件事也就夠了。你看你雖然忙,但和他比,心裡就要寧靜得多了。像他這個樣子,沒有病,可不都要煎熬出病來?&rdo;&ldo;皇上手裡,也算是有人才了。起碼戰將是不缺的,&rdo;權仲白嘆道,&ldo;要再往前些年,就有雄心壯志又如何?新一代還沒成長起來,老一代就已經逐一凋零啦……現在,海戰有桂含沁,一個許鳳佳是陸戰出色的,海戰也竟不差。北邊有桂家含春,諸家燕生,這都是年紀輕輕,就有戰功的人,還有崔家妹夫,也是能打的。再往後十年,等這些人都到了盛年,朝廷又有了錢,大秦軍事,恐怕要迎來一個全盛時代了。&rdo;他吸溜了一口素面,縱使雙頰鼓鼓,看著也是一等仙人風姿,&ldo;風起雲湧、波瀾壯闊啊!&rdo;會這麼上心發展軍事,可能也有提防魯王的意思,蕙娘想想日後的事,也興起了一種竟不知會走向何方的茫然感:承平八年間,實在是發生太多事,湧現出太多新人新事了。和那一眼看得到頭的昭明年比,承平年雖名為承平,但卻似乎根本和平靜毫無關係。&ldo;聽說孫侯從新大陸帶回了成艙的種子,&rdo;她也就只能和權仲白說說這個了,其餘人如權瑞雲、權夫人、何蓮娘等,只會關心孫侯船隊,帶回了多少西洋的奇珍異寶。&ldo;比我們這裡種了不知多少代的種子還要好,有些畝產是能上六百斤的,這要能夠傳開,二三十年以後,人口就又要更多了。恐怕,不是個極盛之世,就是個極亂之世……皇上想要打呂宋,可能不止是情緒上來隨口胡說,是想為將來佈局了。&rdo;兩人隨口閒談,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權仲白正要說話,那邊歪哥忽然一個翻身,緊緊地揪著手裡的小枕頭,雙眉擰起,呢喃了幾句什麼,他的聲音立刻就小了下去,也不再提外頭的事了。&ldo;衝粹園那裡,是都備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回去,不過,娘今早把我喊過去,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