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權仲白就沒有獨善其身過，昭明末年驚心動魄的政治鬥爭，他哪一次不是把渾水給趟得渾身溼透？蕙娘想反駁，可一轉念也就釋然了：那都是牽扯到廢立的大事，主角全是權傾天下的幾個大人物，根基深厚的幾個大世家。也許對權仲白來說，後宮爭鬥，雖然影響也很深遠，但還著實沒到要他牽扯進去的層次……&ldo;你能有這樣的認知，不是糊塗度日，我也只有高興的份。&rdo;她乾淨利索地讓了一步，&ldo;日後在宮中就算要有所行動，我也一定會安排得不見痕跡，不會給人以口實‐‐你別這樣看我，我會這樣說，事前肯定就會和你商量！&rdo;她嘆了口氣，&ldo;你也要知道，隨著我們族女入宮，你肯定不能再和從前一樣，萬事不問、萬事不管了……&rdo;權仲白咬著細白的牙齒想了想，他搖了搖頭，&ldo;族女入宮，終究是說不清的事，就算我們要送，皇上也未必看中。後宮妃嬪也許還會出手阻撓，我素來特立獨行，和家裡立場未必一致，宮中的幾個聰明人也都很清楚……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先且說說，我對寧妃該如何交待。&rdo;&ldo;你的意思呢？&rdo;族女不入宮，豈不是白白犧牲了雨孃的婚事？要雨娘為家裡略做犧牲，她身為權家女兒自然責無旁貸，可要犧牲了這一輩子，還沒給家裡換來任何好處，小姑娘恐怕要嘔血，蕙娘不置可否，&ldo;我看，你索性就裝傻充愣到底吧，一句話而已，你很可能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當作沒這回事，過去也就過去了。&rdo;&ldo;你當寧妃是三歲女娃嗎？&rdo;權仲白瞅了蕙娘一眼，&ldo;能在牛淑妃和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生個兒子，可比你想得要難得多了……&rdo;&ldo;就因為她心機內蘊，也不是三歲女娃了。&rdo;蕙娘真不願坐權仲白對面的椅子，可站著又覺得自己像是在被問話，她有點焦躁，索性拉權仲白，&ldo;你起來……好歹也帶我在這裡走走嘛，我還是第一次過來‐‐&rdo;權仲白也無奈，他究竟是有風度的，只好帶著蕙娘出了院子，從甬道又一路穿進了一排屋子。兩個人還是頭一回並肩漫步，都覺得有點古怪，蕙娘一邊左顧右盼，口中一邊道，&ldo;就因為她也不是三歲女娃了，心底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我如此作為，你說我不是故意，她信嗎？不論真相如何，她都肯定不信。那要如何解讀，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我是為了孃家舊怨扯她一把呢，還是出於家裡的授意？可話又說回來，兩家是結過親的，聯盟多少也有幾分牢固。怎麼毫無徵兆就變臉了？這不像是我們家的作風……你不管怎麼解釋，她心裡肯定都只會認為，是我自己出於孃家舊怨，隨手拉了她一下。&rdo;她分析起寧妃心理，有理有據條理分明，權仲白也只有聽了不做聲的份，或許是出於扳回一城的心理，他指了指面前的一扇窗戶，&ldo;這是存放一些病變標本的地方，你要進去瞧瞧嗎？&rdo;隔了玻璃窗也能望見，這層層架子上存放的全是各式玻璃罐，裡頭或是風乾的或是用液體浸泡，全是人身上的部件……要是從前，蕙娘也就是看上幾眼而已，可自從經歷過一番生死，看見這樣物事，她打從心裡懼怕反感，只看了一眼別過頭去，從脊椎骨底下往上發毛，偶然一轉眼，又看到一個罐子裡盛了一雙眼珠……她怕得一把抱住權仲白的手臂，面上卻不肯認輸，只顫聲續道，&ldo;既然如此，你不妨將錯就錯，只說是我想和她開個玩笑，也有些探探她底細的意思。倒沒想到那一位反應如此劇烈……我心裡也過意不去呢。&rdo;&ldo;這會這麼說，是能敷衍過去。&rdo;權仲白眉頭一皺，&ldo;可萬一家裡人把族妹安排進宮……&rdo;&ldo;真到了那時候，你還怕她想什麼？&rdo;蕙娘淡淡地說，&ldo;恐怕你是怎麼說，她都不會信嘍。&rdo;她有點不耐煩，&ldo;一句話而已，哪來那麼多事，她心要細到這個地步，連一句話都容不下了，豈不公然又是一個孫氏？要怨要恨，她得恨整她的人，怪我做什麼，她能肯定我就只和她一個人搭了話？一晚上進進出出的，她就一直只盯著我？你只管把心沉到肚子裡，理直氣壯一點，人家不會拿你怎麼樣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