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梅怎麼說都算是焦家曾經的二號人物,跟著她陪嫁過來之後,一兩個月工夫,一直投閒置散,甚至連國公府都沒得住,只能在外頭憑屋。這當然損不著他的家底,可無論如何,是有些屈才了。因此,蕙娘才進衝粹園不久,他就自動自發,把陪嫁大管事的身份給擔起來了,不過是一兩天工夫,來自全國各地最上等的時鮮,也就一一送進了衝粹園的內廚房,大師傅們安頓下來開始上崗了,內廚房的柴米油鹽齊備了,山泉水汲來了、乾貨發了、小雞崽抓了,上等的牲畜肉,也從蕙孃的陪嫁莊子裡往城裡送了。權仲白不在也好,這幾天,蕙娘就像是回到了孃家,重又過起了出嫁前的精緻生活,雖還有少許委屈,但這畢竟也不是不能講究的。不過,焦梅這樣的人才,畢竟也不能老打發內院女眷起居的瑣事。蕙娘把他找來吃茶,劈頭就問,&ldo;宜春票號逐年送來的賬本,你看過沒有?&rdo;焦家是宜春票號的大股東,按說是可以插手票號運作的,但多年來雙方形成默契,焦閣老有時候連賬本都懶得過目,只令蕙娘閒來解悶,反正宜春票號送多少過來,焦家就收多少。但現在這股份跟著蕙娘陪嫁到了權家,事態肯定有所變化。這麼多年經營下來,宜春票號變作了天下分號無處無之的龐然大物,焦閣老那是身份夠無須彈壓。國公府麼,雖然底蘊深厚,可畢竟不比老閣老,一天還在位,一天就能把所有不該有的想法全都壓得煙消雲散。新官上任,這三把火該怎麼放,是要有點講究的,宜春票號那邊,又何嘗不是在等著蕙娘出招?雖說照樣還是殷勤地給送這送那,但蕙娘和她身邊的大丫頭們,哪個能輕易糊弄?比起當年未嫁時,畢竟態度還是有差別了。&ldo;這倒未曾看過。&rdo;焦梅現在對蕙娘就非常恭敬,儘管蕙娘讓他坐,可他都不敢坐,堅持要站著回話。&ldo;您也知道,老太爺手下,什麼都是有譜兒的,宜春票號的賬,按理是陳賬房來看,陳賬房看完了,給內院四太太看……&rdo;&ldo;母親哪裡耐煩看這個。&rdo;蕙娘說,&ldo;送到內院,那都是給我看的。&rdo;陳賬房是老太爺的心腹,自然不可稍離,蕙娘沉吟了一下,便讓人,&ldo;把雄黃叫過來吧。&rdo;雄黃很快就進了屋子,她今日是刻意打扮過的,穿得分外齊整,俏麗的面容上,隱隱有興奮之意閃過:養兵千日,只叫她做些服侍的活計,不但屈才,雄黃自己心裡也忐忑不安,如今,也到了用她的時候了。&ldo;每年票號送賬都在秋後,&rdo;蕙娘說,&ldo;但去年秋後送來的賬,我看出了幾處不對。誰知家裡又是大事小事地耽擱著,也就沒心思去計較這個。&rdo;石英業已奉上數本賬冊,蕙娘隨意翻開,指著畫紅圈的地方對雄黃道,&ldo;這幾處賬目都是有出入的,賬都沒做平……你代我到山西他們總行,問一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想,他們要還懂得做人,詳加解釋原委之外,是肯定會讓你去看底賬的。&rdo;雄黃接過賬冊,自己已經翻閱了起來,見焦梅在場,她略作猶豫,還是開口問,&ldo;姑娘,這都是多年來彼此默契,將一些不方便的開銷做進賬裡……&rdo;&ldo;不是說我們就這麼守財奴。&rdo;蕙娘說,&ldo;他們掌櫃的一支也有他們的難處,幾千兩銀子進出,不是什麼大事。可從前都能將賬做平,為什麼去年沒有做平?&rdo;焦梅幫蕙娘解釋,&ldo;份子易主,有些話就是要開口,也得有個話口兒,這賬做在去年,比做在今年更妥當一點,起碼有您父親幫著解釋一兩句。再說,他們也得稱量稱量少夫人的斤兩,才知道將來怎麼和咱們這邊處著不是?&rdo;能在焦家做到二管事的人,必定是有他的本事在的,蕙娘輕輕地點了點頭。&ldo;這一趟山西,你陪著雄黃過去。儘量爭取,讓她多看一些細賬,雄黃專心看賬‐‐&rdo;她瞥了焦梅一眼,不輕不重地說。&ldo;你就專心看人咯。&rdo;這等於是把宜春票號的事務,交到焦梅手上。他臉上頓時掠過了一層興奮的光彩,給蕙娘跪下了,&ldo;必定不讓主子失望!&rdo;&ldo;張弛有道,也不要太過分了。&rdo;蕙娘說,&ldo;連祖父都對他們以禮相待,你要是胡擺架子被我知道了,我是不依的。&rdo;她頓了頓,又說,&ldo;衝粹園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張奶公自己在家裡還有別的管事,也是因為二房實在無人,才過來管管衝粹園,他終究還是要回去的。以姑爺的性子來說,衝粹園還得我幫著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