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胎位不正。&rdo;權仲白輕輕地說，&ldo;你沒察覺嗎？這孩子在你肚子裡翻了身……現在是橫胎了。&rdo;橫胎有多危險，那是不必說的了，蕙娘面色一白，卻還抱有一線希望，&ldo;我聽說，胎位打橫，針灸一番就能自然歸位，甚至沒過一會兒，它自然就回去的也是有的‐‐&rdo;&ldo;有是有。&rdo;權仲白反手握住了蕙娘，他緊緊地回握著蕙娘，像是要用那一絲疼痛，幫助她保持理智。&ldo;但你是肚子小，孩子大，羊水並不會太多的，我恐怕它轉身不容易是一個，第二個，橫位胎兒，很容易伴有臍帶繞頸。如是自己轉回去，可能不會有事，萬一針灸刺激之下，它胡亂轉動，越纏越緊，很有可能……&rdo;&ldo;孩子……&rdo;蕙娘不禁感到一陣失落，但她究竟並非常人，一咬牙，便已經下了判斷。&ldo;孩子沒了，還能再生，可這麼大月份了。它要沒了，我‐‐我‐‐&rdo;&ldo;能保，肯定都保，&rdo;權仲白有些詫異：以蕙娘對子嗣的看重程度而言，會這麼爽快地就接受孩子可能有問題的說法，一心一意，只是全力憂懼自己的性命，實在是大不符合她的作風。&ldo;先等一天吧，明天要還沒有正過來，胎動次數又減少了，那就不能不施針了。&rdo;對孩子萬一夭折之後，能否平安引產，卻是避而不答……蕙娘空餘的那隻手，一把就握住了權仲白的小臂，她哪裡還有一點相府千金的風度，怕得渾身都在打顫，話也說不囫圇。&ldo;能保都保，要是它和我只能保一個，保我！權仲白，你聽見沒有，你還是個神醫呢，連媳婦都保不了‐‐&rdo;話沒說完，蕙娘自己都覺得強詞奪理，一時間心灰意冷，鬆開手連話也不想說了，在此等時候，正因為她是如此聰明，所以才如此難以勸慰：世上神醫，那也是醫病不醫命。如果針灸之後，孩子轉為正位，卻因臍帶繞頸而去，那麼無非也就是生下死胎而已。可要是橫位時就這麼去了，胎動不再時已來不及，只有開膛破腹，才能將孩子取出，到時候她又哪裡能夠活命？也真的只能母子一起憋死了……&ldo;你要是這麼擔心。&rdo;權仲白默然片刻，竟也沒有安慰她，他低沉地道，&ldo;那就現在針灸吧，不等它復位了，搏一搏也好！&rdo;蕙娘眼皮一跳，睜開眼來望著權仲白，可此時，她竟再也看不出權仲白的表情了，夫妻相對，竟是默然無語，誰也沒有說話……&ldo;你……你就不怪我？&rdo;半晌，才有聲音輕輕地問，&ldo;不怪我不慈愛？&rdo;&ldo;人而求活，是天生本性。&rdo;這回答是沉穩而寬容的。&ldo;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不會比任何人少。&rdo;蕙娘心裡，不禁百感交集，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連眼睫都捨不得眨一眨，只是望著權仲白，她早已經失卻了平素裡那親切而矜貴的面具，甚至也失卻了冷靜而霸道的底色，眼下呈現在面上的會是何等一副表情，何等一種氣質，她自己都難以揣想，可她的確從未感覺如此赤裸，如此無助，如此需要一個堅實的懷抱，又是如此絕望地明白，沒有任何一個懷抱可以給她依靠，再能幹也好，人這一生，難以抗衡的終究是天命……&ldo;這不是求活。&rdo;她輕聲說，&ldo;這是怕死，你為什麼不怪我？別看我平時……平時……&rdo;她說不下去了，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ldo;可我比任何人都怕死！你說我膽小、自私好了，我不想死，權仲白，我不想死……&rdo;她畢竟是得到了一個懷抱，權仲白的聲調是如此的冷硬，甚至比平時同她說話都還更缺少感情。&ldo;我會盡力保你性命。&rdo;他說，&ldo;我一定竭盡全力。&rdo;蕙娘閉上眼，眼淚流得更兇，她想要說話時，忽然覺得腰際又受了一記重踢：小歪種怕是也覺出了母親的情緒變化，他很是不滿意，連番拳打腳踢的，已經是又鬧騰上了。張開的嘴又合攏了，她把全身重量都靠進了權仲白懷裡，哽咽著道，&ldo;等一等吧，看看它能不能自己正過來，明後天再說……&rdo;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