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仲白瞪了他一眼,要數落他幾句,又沒有話口:蕙娘打探他的口味,那是做妻子的體貼他。難道他還能不許桂皮漏嘴?可要說桂皮對兩夫妻在後院不出聲的戰爭一無所知,那也有幾分小瞧他了……這小子,古靈精怪的,雖然好用,可也特別喜歡給他添亂。&ldo;平時懶得和你計較,&rdo;他索性也就擺起了主子的架子,&ldo;你倒是把自己當塊材料了,自作主張,興頭得很啊。&rdo;桂皮立刻就軟了下來,他精靈就精靈在這裡:從來不和主子抬槓。一句話都不為自己分辨,他就認下了這私傳訊息、偏幫主母的指控,也一字不提自己的動機,只是殷勤地為權仲白出主意。&ldo;您都有好久沒上臥雲院用晚飯了,要不然‐‐&rdo;權仲白搖了搖頭,&ldo;這不妥當,也有失厚道。&rdo;&ldo;那就出門……&rdo;桂皮看主子神色,他把話嚥進肚子裡去了,&ldo;快到飯點了,您還是早些進去吧,女兒家都愛聽好話,多和少夫人陪幾句好,想來,少夫人也不會為難您的。&rdo;一頭說,他一頭就一溜煙地出了院子,權仲白哭笑不得,站在當地又想了想,也只好舉步進了內院。焦清蕙果然已經坐在飯桌邊上等著他了。這一回,小藥罐不見了,桌上菜色一如既往,看著好,吃起來的味道卻是可想而知。權仲白遊目四顧,他實在好奇得很‐‐也是饞得厲害了,便多嘴問了一句,&ldo;海參你一個人全吃完了?&rdo;&ldo;這哪能呢。&rdo;蕙娘一臉柔和的笑意,&ldo;我是從不吃隔頓菜的,姑爺又不吃,這可怎生是好呢?自然也就只有‐‐&rdo;她拉長了聲調,見權仲白已經露出了一臉愕然的心痛,才噗嗤一笑,&ldo;也就只有賞給綠松她們吃了嘛。&rdo;綠松和石英、孔雀、雄黃這幾個服侍用飯的大丫頭,都給權仲白行禮,一個個紅光滿面、笑容可掬,&ldo;謝姑爺賞。&rdo;孔雀最捉狹,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兒。權仲白自知失言,只好磨著牙,不說話。蕙娘雙手托腮,溫柔又深情地盯著他瞧,&ldo;姑爺怎麼不動筷子?&rdo;今晚還好,似乎沒有特別菜色加餐,這沒油沒鹽的飯菜,吃起來也不算難熬。權仲白在心底嘆了口氣,一邊動筷子,一邊拖蕙娘下水,&ldo;你怎麼不吃?&rdo;&ldo;石墨今晚給我做銀絲牛肉,&rdo;蕙娘一彎眼睛,&ldo;這是吃熱乎的菜,要冷了就不好吃了,可不是等姑爺回來,才趕著下鍋呢?&rdo;正說著,石墨已經端著一盤子香飄萬里勾得人饞涎欲滴,紅白相間、軟嫩酥香的銀絲堆牛肉上了桌,最妙是油瀝得格外乾淨,看著一點都不犯膩乎。色、香之絕、之勾人,實在是言語難描。蕙娘還說呢,&ldo;這是春華樓鍾師傅的拿手菜,可鍾師傅吃了石墨的手藝,都誇說比他還強。&rdo;她沒問,&lso;姑爺嘗不嘗&rso;‐‐偏偏就是今晚沒問,一邊說,一邊已經給自己夾了一筷子銀絲慢慢咀嚼,竟不去碰那紅彤彤細而捲曲,上頭還掛了一層薄薄芡汁兒的牛肉。權仲白再忍不住,他大叫一聲,奪過盤子,一筷子就掃了半盤到碗裡。一頭是氣、一頭是餓、一頭是饞,越氣就越餓,越餓就更氣,一頭吃菜一頭扒飯,不片晌,一碗飯已經見了底。魏晉佳公子把碗重重地頓在桌上,面上又是惱恨又是挫敗,又是回味無窮,竟是難得狼狽如此。一屋子人都笑了,丫頭們忍俊不禁,蕙娘淺笑盈盈,又親自起身給權仲白盛了一碗飯,她連眼色都不用使,幾個大丫環魚貫都退出了屋子,綠松還把門給順手掩了。西里間一下就靜了下來,蕙娘就著銀絲吃了兩口飯,就把筷子給擱下了。&ldo;你說你呀。&rdo;她的話裡又透起了那一點點居高臨下的和氣,可這和氣被責怪給包裹著,倒並不令人覺得受了輕視,反而有些別樣的親暱。&ldo;連個親疏都不會分,你心裡有人家,可人家安排的時候,就沒想到你累了一天,也想吃一碗還能入口的飯菜?&rdo;肚子飽了,心情要不好也難,權仲白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蕙娘把剩下半盤子牛肉也撥到權仲白碗裡,她聲音輕輕的,&ldo;會惦記著你的口味,給你做些適口菜的人,是你的媳婦,可不是你的嫂子。&rdo;這本來為了逼他就犯的伎倆,被焦清蕙說出來,反倒像是一心一意為了體貼他,討他的好似的。可話是被焦清蕙給說盡了,權仲白能說什麼?他也只好認輸了。&ldo;行,是我不好,我小瞧了你行不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