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文娘還是老樣子。&rdo;四太太似笑非笑。&ldo;就眼睛見到的那一點,算得了什麼呢。她要是知道‐‐&rdo;她沒往下說,自己收住了,只道。&ldo;她不是不喜歡何芝生嗎?正好,要是喜歡,反倒還費神了。&rdo;這脆利的竹板聲,越發顯出了周圍的寂靜,焦家人口少,一入夜四處都靜謐無聲,雖在京城,卻無異於山林野外。往常四太太是不大喜歡這氣氛的,可今兒她卻覺得這寧靜令人安心:快了,沒有幾年,兩個女兒一出嫁,家裡就真安靜下來了。子喬有五姨娘帶,得閒也不會來煩著她……再熬幾年,熬出孫子來,焦家香火,總算是未曾斷絕在自己手上,她也就算是有面目去地下見先人了。也就是因為這份安寧,她罕見地露了個準話,&ldo;她的事情,我心裡有數的。老爺子掌著弦呢,遲不過明年年初,必有訊息‐‐&rdo;正當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立刻就擾碎了這不似凡間的寧靜,鼓聲住了,瞎先生清亮圓潤、多年淬鍊出來似唱非唱似說非說的調子也住了,四太太有些不快,&ldo;誰呀,這麼晚了,還這麼著急上火的。&rdo;扭頭一看,才一見來人,她就一下坐直了身子,將那份含著矜貴,也含著辛酸的閒情逸致給拋到了九霄雲外去。&ldo;你怎麼來了!&rdo;綠松附耳在四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四太太越聽眼睛瞪得越大,她竟說了三次,&ldo;這是當真?真有這樣的事?你們沒弄錯吧!&rdo;以四太太來說,這已是罕見,綠柱的心登時就吊了個老高,可又全不明白緣由,直如墜入雲霧之中。她給綠松使了兩個眼色,綠松神色肅穆,根本沒有搭理,這就越發使得她忐忑不安了。才要探看主母顏色,四太太已經霍地一聲站起了身子,她緊咬著細白的牙齒,仿似總帶了一絲倦容的面盤湧起一陣潮紅,一字一句,都像是從齒間迸出來的。&ldo;去各房傳話,今晚天色不好,大家都早些睡吧,除了上夜的婆子,誰也不要隨意在園子裡走動了!&rdo;綠柱一時大駭,再不敢多探聽什麼,忙跪下來領命出去了,走動間,又聽見四太太吩咐別人。&ldo;今晚上夜的是某人、某人領頭?令她們記住,還有誰在各院熄燈後隨意走動傳遞訊息的,一律捆起來不許回去!&rdo;有了當家主母一句話,素日裡處處亮燈的焦府,不到一炷香時分,已經全黑了下來,在恍若白晝燈火輝煌的教忠坊內,這佔地廣闊的園子,就像是一頭小憩中的野獸,黑暗裡透著的不是寧靜,而是隱約可見的緊繃。這麼大的事,四太太不敢擅專,問知老太爺還沒有入睡,她便令人去通報了一聲,自己難得地出了二門,進小書房和公公說話。 &ldo;已經把局面都控制住了,我令綠柱帶一幫人在假山上看著,園內哪裡還有燈火移動,便令她派人過去探看。&rdo;她平素裡說起話來,總是懶洋洋的,彷彿少了一股精氣神,可此時卻是果斷爽利,&ldo;連裝藥渣的盒子都帶來了,還有那頭死貓‐‐&rdo;她眉頭一蹙,掩不住心中的不快與驚駭,&ldo;說是昨兒餵它吃的藥湯,今天上午還好好的,下午突然吐了血,抽抽個沒停,緊跟著就沒了氣。管著她那些小玩意的丫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很害怕,便同綠松說了。綠松忙把藥渣清出來,再問過蕙兒,蕙兒沒說什麼,只讓她過來報信,說是想知道究竟藥裡下了什麼毒。&rdo;相府千金,那是什麼身份!為了養就一個焦清蕙,從小到大,焦家花的銀子,照樣再塑一個金身都夠了。能同一個丫頭、一個不聽話的通房一樣,說毒就給毒死了?這簡直是在打老太爺的臉,打她四太太的臉!四太太說到這裡,依然不禁氣得渾身發抖,&ldo;給她熬藥的是孔雀,現在還不知道訊息呢,蕙兒說,不可能是她下的手。&rdo;&ldo;孔雀是她養娘的女兒?&rdo;老太爺卻要比四太太更能把得住,雙眼神光閃閃,態度竟還是那樣的從容。&ldo;開方送藥的都是什麼來頭?都控制起來沒有。&rdo;四太太這麼多年,對家事是不大上心的,她打了個磕巴,不禁拿眼去看綠松。耳旁聽到公公淡淡的嘆息聲,自己也是臉上發燒‐‐家裡就這幾個人,這種問題,按理來說,自己眼也不眨,就該能答上來……好在綠松對這事肯定也是清楚的,她往前一步,輕聲細語地說。&ldo;吃的是十多年的老方子了,固本培元的太平方,是……當時的權神醫,現在的姑爺開的方子。一般都是十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