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關切地問皇上,&ldo;父皇,肥貓學士是怎麼個意思呢?&rdo;要不說皇上年紀愈大,脾氣是越發的陰晴不定吧?本來還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聽了我的問話,他忽然又笑起來。&ldo;肥貓學士,虧太子妃想得出來!&rdo;他笑了幾聲,騰出空來奚落了我,又暢笑起來,竟然一掃先前的低迷。我只得不解地看向太子。說真的,皇上年紀越大,脾氣就越來越古怪了。如果不是他平時處理政事手段一直很穩當,很多時候我都懷疑我公公……是有幾分顛的。太子還給我漠然的一個搖頭,表示他也沒有拿捏到皇上的心意。‐‐不過,在我姑姑去世後,這麼多年來,也真沒有誰能揣摩到皇上的心意了。我們只好耐心地等皇上笑完了,再給我們解釋。&ldo;大學士堅持不肯開倉,一定要等到九月秋收後,再把淮安糧倉裡的兩萬石軍糧勻出來。可太子妃你哥哥正在醞釀一場會戰,還要從各地集結兵力,要推到秋後,仗就難打了。&rdo;我公公睜開眼,很有深意地看向了太子,又重複了一遍,&ldo;會戰要推到秋後,仗可就難打了。&rdo;我一下恍然大悟,懂得太子今天為什麼心情這樣壞了。我一直說前生惡貫滿盈者,當為太子妃。不過要和我比起來,太子前世說不定就是那鬧海的哪吒,下凡的天魔星,沒有殺傷幾千萬人命,他今生都落不到這個下場。 從古到今,當太子的呢,一直都是戰戰兢兢的,太能幹了不好,做爹的不會放心,太不能幹了也不好,做爹的就更不放心了。可我們這一朝的太子,是要比古往今來的太子都更難當一些:主要的困難,還在太子他爹。我說過好幾次,皇上年紀大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除了我姑姑(很可惜,已去世)之外,沒有誰能摸準他老人家的脾氣。太子,當然必須遭池魚之殃。難辦的事,他必須辦,好辦好出彩的事,留給兄弟們。辦事的時候,必須立刻把手底下一干明裡暗裡桀驁不馴的官員們玩轉,辦好了事,就又得把手裡的勢力全都交出去,繼續回東宮讀書。皇上是把太子當成了自己的殺手鐧,不到關鍵時刻是決不會放出來的,而一旦放出來,就指望他立刻掃清場面上的全部阻礙‐‐好了,到建功立業的時候了,太子爺您就回東宮讀書去吧。出彩的事啊,有人為您做。所以說雖然古往今來,這太子就是個不好坐的位置,但我們這一朝的東宮呢,也是特別命苦了一點。想來早在今早請安之前,太子就已經知道了昨天皇上和肥貓學士大吵大鬧的事,對自己的命運,也有了幾分猜測,所以才一大早就是一張死人臉,處處和我作對……我忽然間對他就有了一絲同情。雖然這男人呢,說起來也沒什麼好,性子又假又惡劣,心情一不好,就到處找碴,巴不得和我吵架,從小到大,對我就沒有好過……不過,不過他畢竟是太子,而我是太子妃嘛。我就藉著身體的遮掩,悄悄地往前蹭了一點,在地上拍了拍,握住了太子的手。果然,太子的手已經握起了拳頭,被我摸到,他還往一邊閃了閃,似乎並不想被我握住……早說了,我可不是什麼識看眼色的賢惠太子妃。他不讓我握,我還非要握!我微微一晃身,在袖子下頭一把捏住了太子的拳頭。跪得離太子又近了點。太子輕咳了一聲,徐徐開口請命,&ldo;父皇和吳大學士畢竟是多年君臣,有些話說出來,傷了情分。&rdo;他雖然屈從於皇上的暗示,但話裡到底還是透出了一份淡淡的嚴苛。聽到太子和別人說話,我竟會誤以為他對我已經很溫和:有時候此人光是憑著自己的言語,都可以把人凍死。我開始鍥而不捨地把拇指往太子手心裡塞,用我的指甲,輕輕地颳著他的掌心。我知道太子的手心是最怕癢的。他的身子開始輕輕顫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癢的,下垂的眼睫毛,遮住了太子爺的表情,我瞥去一眼,只看到他的耳根已經有些發紅了。都氣成這個樣子了!不過太子開口的時候,接下來的語氣就鬆弛多了。&ldo;如果父皇不嫌棄,兒臣願服其勞……為父皇排、憂‐‐解、難……&rdo;他狠狠地捏住了我的手,不許我再亂動,我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一點笑意。太子的手本來涼涼的,和我的手握久了,倒暖了起來。皇上半眯著眼,打量著太子臉上的神情,半天,才滿意地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