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回東宮沒有多久,馬才人終於得償所願,皇上把朝陽宮後殿改成了佛堂,馬才人雖然沒有剃頭,但也已經換上了粗布做的衣裳,每日裡除了禮佛誦經之外,很少有別的動作。她抄了很多本經書給我肚子裡的孩子祈福,我投桃報李,將她叫來說了幾句話。馬才人和君太醫一樣,給我磕了好幾個響頭才走。王琅雖然本人沒有說話,但陳淑妃和養娘都幫他問出了唯一懸而未決的問題:我想怎麼處理李淑媛和姜良娣。說起來她們一直沒犯過大錯,進宮起就一直失寵,唯一最大的錯誤,也就是對我這個太子妃稍微有些不敬。可這算得了什麼呢,為了這個發配到冷宮裡去,似乎很不夠意思。雖說現在苗家失勢,福王黨徹底煙消雲散,李淑媛的父親也受到苗家牽連就此致仕,但畢竟人家也是做過官的,很多事做得太過分,我自己先有點不好意思。想來想去,索性將問題直接拋回給王琅。這一天我們兩個在太液池邊散步的時候,我就問他,&ldo;未知太子爺打算如何處置李淑媛、姜良娣兩人呢?&rdo;王琅雖然沒有就提拔李淑媛的事說上一句話,但在我被禁閉之後,他也自囚於東宮,本身已經說明一切。不過他到底還是保持了風度,從頭到尾,對李淑媛沒有一句評論。現在聽到我這樣問他,他又賞了我一顆白眼吃,慢悠悠地問我,&ldo;你是一點都不想髒了手,是不是?&rdo;我也覺得我實在是比較無恥,自從有了身子之後,螞蟻社群首發好人一般都被我搶來做了,好人背後的煩難活計,我都一句話推給王琅,現在難得要做個壞人,居然還想推到王琅頭上。想了想,又理直氣壯起來:我可是三不五時就要髒了一手的黏糊糊,有時候還要嚥了一口的黏糊糊,更別說偶然中的偶然,當我也忍不住的時候,更是一身上下都得黏糊糊的。王琅就是幫我髒一次手,又怎麼了?才想把這黏糊糊的下流話和他理論一番,他已經搖了搖頭,說,&ldo;蘇世暖,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你又沒想好事。&rdo;……此人不愧知我甚深。我就恬不知恥地說,&ldo;你欺負了我那麼多年,我被你耍得是團團亂轉。想嫁想嫁,你不娶我。不嫁不嫁,還是嫁給你了,那幾年被你鬧得天翻地覆的,我可沒有怨過你一次。現在欺負你不過幾個月時間,眼看著兒子一出世,又要被你欺負,你還不許我挾皇孫以令太子,在你頭上作威作福一番?&rdo;或許是因為我無恥得實在很有姑爹的風範,王琅一時居然語塞,他眉宇間似乎被春風吹褶,出現了淡淡的笑意,又咳嗽了一聲,才算是預設了我的要求,淡淡地道,&ldo;等孩子落地了,讓她們和馬才人做伴吧。&rdo;妙齡少女,從此要青燈古佛,實在是令人於心不忍。我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沒有出聲。世上沒有一件事,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任何一場鬥爭都有輸家,有些事,我只能先顧著自己。或者幾年後,可以略做安排……正自出神,王琅忽然間又咳嗽了幾聲,我這才發覺我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假山附近,那天就是在這裡,王琅說的話傷透了我的心。伴隨王瓏的推波助瀾,我們關係最冷淡的幾年,就此展開。我看著那熟悉的山石,不禁一笑。王琅忽然問我,&ldo;現在,你讀得懂我當時的心思了?&rdo;此人真是永遠不放過考問我的機會,就算我現在有了孩子,還是心心念念,隨時隨地要給我上一堂課。我知道他也想我開心,那時候他以為做皇后的人,總得和姑姑一樣委曲求全。縱使我為了和他在一起,寧願不再天真不再無邪,他依然希望我將來可以和我的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不必同姑姑一樣,看著自己的夫君坐擁天下美色,最終心痛而亡。我知道他其實也想要我,當時作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想必只有更難。我知道他其實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最終依然未能放手,否則今時今日,我身邊的人不會是他,他身邊的人也不會是我。但我只是轉了轉眼珠子,笑著沒有出聲。很多事,毋須言語。王琅又問我,&ldo;現在,還想要我說一聲喜歡嗎?&rdo;我白了王琅一眼,曲起手肘,頂了他的肚子一記,惡狠狠地說,&ldo;還用問?不喜歡我,你還能喜歡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