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連進來拿東西的養娘都聽不下去了。&ldo;她如果都不顧自身安危了。&rdo;養娘說,&ldo;你就是冊封她做皇后娘娘,能逮得住她嗎?到那時候她就是沒死,只怕也已經和出籠的鳥兒一樣,不知飛到哪裡去了!&rdo;柳葉和養娘的母女關係一度相當緊張,養娘只要一提到她家那一位,臉色裡立刻就黑得可怕。我沒有想到現在她反而可以這樣輕鬆自如地談論起了柳葉兒的情事,不禁就訝異地看了柳昭訓一眼。柳葉兒衝我使了個眼色,等到養娘出去,她才壓低了聲音,告訴我,&ldo;比起做昭訓,老媽子還是更情願我做個平民人家的正妻。&rdo;看來當時走這一步棋,到底還是沒有走錯。雖然如今要甩掉她昭訓的身份,需要費一番手腳,但能夠成全柳葉兒的婚事,也沒什麼不值得的。&ldo;你一定要小心。&rdo;我鄭重地握住柳葉兒的手,低聲叮囑她。&ldo;明年這個時候,我還等著你來看小皇孫呢。&rdo;柳葉兒的眉眼也柔和起來,她的鼻音變得重了,包子臉雖然出了幾個褶子,但卻沒有了剛才的歡快。&ldo;娘娘也務必要更謹慎些。&rdo;她緊緊地回握著我,&ldo;剛才是給您上了最後一課,這世上固然有無所不能的手段,但若是一個人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了。娘娘,再高明的手段,也都制約不了她了。這番話您要記在心裡,柳葉能夠教您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rdo;我早就暗中告誡自己,決不能因為此番作別掉眼淚:都說這雙身子的人是最忌諱掉金豆豆的,可一聽柳葉兒的話,我的眼睛就模糊起來了。從小到大,柳葉兒和我幾乎沒有分開過,她雖然只比我大幾個月,但要比我懂事的多。我從宮中出來沒有幾個月就和她廝混熟悉了,她就像是我的親姐姐,雖然嘴裡罵罵咧咧的總是沒有好聽的話,可每次出了麻煩也都是她幫我擦屁股,她教我怎麼繞著彎子損人,怎麼迴避衝突,怎麼面上笑嘻嘻私底下使心機……越想越覺得她教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也正是因為柳葉教我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才更感覺到她的珍貴‐‐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毫無保留地教你詐,教你壞的。此番一去,即使柳葉兒會回到京城,會得封誥命,但她終究不可能再和我形影不離,這一去不是永訣,也是永訣。我從未像今天這一刻一樣,強烈地意識到我只怕是終於長大了,曾經和我並肩而行的朋友都將離去。從今以後,在我人生的漫漫長路之上,只會有王琅相伴。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對視著,柳葉兒眼中也含了淚水,但她要比我更硬氣一些,她含著淚笑了。&ldo;您長大了。&rdo;在所有人幾乎是不約而同說出的這句話中,要數柳葉兒的語氣最欣慰,也最失落。&ldo;我能教的都教給您了,學不會的您這輩子也不會學會,學會的,您都學會了。&rdo;她說。&ldo;娘娘,以後您要自己照顧自己,再沒有誰能靠了。您要保重,要謹慎,要……&rdo;她說不下去了。倒是我清了清嗓子,勉強笑著說,&ldo;別整得和生離死別一樣,我還等著你回來幫我帶你侄子呢……&rdo;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我們都知道,柳昭訓要出宮容易,要再進宮,就實在有點藐視天家威嚴的嫌疑了。再加上她家那位的差事實在隱秘,恐怕這一生她再入宮的次數,也只是屈指可數罷了。這一次相見,不是永訣也是永訣。送走柳昭訓,我的心情一直很煩悶,又不得不安慰自己,這多出來的一年相處,已經是我非分得來。不然按照宮中規矩,柳葉兒是絕不可能進來服侍我的,我當然也不想讓她一輩子都服侍著我,她是那樣好的姑娘,理應和她心愛的人雙宿雙飛。我就告訴小白蓮和小臘梅,&ldo;放心吧,等你們二十五歲,一定放你們出宮嫁人。&rdo;這兩個小丫頭年紀都還小,對我的話甚至感到一點莫名其妙,嘻嘻哈哈地嘲笑我,&ldo;娘娘自從有了身孕,滿腦子都是做媒做媒做媒!&rdo;小白蓮還因為王瓏就藩的事黯然神傷,她說,&ldo;我一輩子服侍娘娘,我不嫁!&rdo;真是個傻丫頭,我笑了,暫時不和她計較,我說,&ldo;你把君太醫叫來給我扶脈。&rdo;現在我身上有個護身符,又因為皇上的安排被困在咸陽宮裡。我估計以姑爹那個多情的性子,心中對我肯定是有愧疚的,不然,就算王琅想把柳昭訓運動進宮來看我,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