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其實並不真的歡喜我。他歡喜的是王琅的妻子，是帝國的太子妃，而非和他一起長大的表妹世暖。王瓏眼神閃爍，似乎在尋思著我的言外之意，忽然間，他慢慢地向我靠了過來。靠得是這樣的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精緻的臉上，睫毛正像兩隻受了驚的蝴蝶，上上下下，扇動不休。我動都沒有動，只是很鎮定地等在那裡。如果他真的有勇氣親下來，他真的想要親下來，那一夜在瑞慶宮裡，他早就親了。王瓏雖然看著溫文爾雅，骨子裡其實和王琅很像，是他的東西，他會用盡所有手段，甚至是坑蒙拐騙，去搶去偷，也一定要佔有，一定要得到。會找藉口，已經不是真愛。就在我們的唇要粘合的那一瞬間，王瓏忽然惱怒地哼了一聲，他猛地拉回了身子，俊逸的臉上是少見的狼狽，甚至還有一絲憤怒。他惡狠狠地擦了擦嘴唇，抱怨說，&ldo;是你的胭脂太香了！&rdo;我只好很遺憾地告訴王瓏，&ldo;不要說幽居咸陽宮內，就是平時在東宮的時候，我也經常偷懶並不梳妝。&rdo;都懶得梳妝了，胭脂什麼的，當然純屬子虛烏有。王瓏臉紅起來，他又強詞奪理地說，&ldo;那就是你的頭油味兒太大……&rdo;往常總是我負責把別人逗笑，真的不知道被別人逗笑，感覺真的不錯‐‐難怪姑爹那麼喜歡找我說話。我勉強壓下笑意，又逗王瓏，&ldo;好，那我去洗個頭，你等我半個時辰再親我，要不然，你捏著鼻子‐‐&rdo;說到這裡，真的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一邊說一邊就哈哈大笑起來。王瓏臉色更黑，他怒瞪著我，又為自己爭辯，&ldo;我不是不敢，我是怕‐‐&rdo;&ldo;怕什麼？&rdo;我難得地佔據了優勢，自然要儘量步步緊逼。&ldo;你是怕這一吻之後，你和王琅之間就有了心結。你怕這一吻之後我認真要和你在一起，這可就不是什麼小事了，鬧的不好，要牽扯到表姑，牽扯到世陽……小玲瓏你仔細想一想，要是你真的歡喜我，當時我賭咒發誓不嫁王琅的時候，你又為什麼不乘虛而入呢？那時候木未成舟，你為什麼不出手？&rdo;這句話，終於是問得王瓏無話可說，他又眨了眨眼，忽然間浩然長嘆，頹然道，&ldo;小暖，你的詞鋒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銳利了？&rdo;也許是因為我終於再也無所顧忌，也許是因為說開了，這事實其實一點也不痛徹心扉，也許是因為我也終於看懂了王瓏的心思。我在咸陽宮裡，在我從小到大成長的地方，輕輕地、欣慰地嘆了一口氣，我說，&ldo;不是我變得銳利了，小玲瓏，是你有點走不出來了。情意與天下，你總是要選一個，這個不想選，那個不想選，只會讓你兩邊為難，兩邊都不討好。&rdo;王瓏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眯起眼來，絲毫都不掩飾自己的震驚，雙眼神光如電，幾乎是一眨眼間就把我掃視了數十遍。他從來都是一臉的溫和，就連使心眼的時候都是溫和的，沒想到還有這樣銳利的一面。我含笑和他對視，等著他的回應。又過了半天，王瓏忽然站起身來，他揹著手來回踱步，腳步矯健硬朗，又哪有半分瘸？我不禁在心底佩服他：能私底下治好腿疾，又不露一點風聲，足證他的確是有手段的。&ldo;你是怎麼知道的？&rdo;王瓏忽然迴轉身來看我，他背靠著紅漆盤龍柱，雙眼神光四溢，又哪裡還是那個柔和低迴的七王爺，儼然鋒芒外露，他幾乎是咄咄逼人地問我，&ldo;小暖，是我哪裡露了破綻，被你握準了線索？&rdo;我不禁又要笑起來，但考慮到眼前的氣氛畢竟嚴肅，只好勉強裝出了一張嚴肅的臉。&ldo;我猜的。&rdo;我告訴他。&ldo;我覺得你是這樣，沒想到，你還真是這樣。&rdo;王瓏此時的表情，給我千金我都不換。他沉默了很久，似乎終於是把喉嚨裡塞著的那枚雞蛋吞下去了，又長嘆了一聲，這才搓著臉在我身邊重新坐下，頹然道，&ldo;我還以為是君太醫從我的步態裡看出了不對……&rdo;又低聲嘟囔了幾句，聲音極輕，我都沒有聽清楚，彷彿有劉翠的名字一閃而過。&ldo;君太醫膽子那麼小，就是發現了，他也絕不敢多說什麼的。&rdo;我嘲笑王瓏，&ldo;做賊心虛了吧？馬失前蹄了吧？栽在我蘇世暖手裡的感覺如何呀，七‐‐王‐‐爺？&rdo;王瓏轉著眼珠子，又咕嘟著嘴想了想，他忽然笑了。&ldo;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栽在六嫂手裡一次，並不算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