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也剛從淨房出來,正親手扣著常服的紐絆,見到我進來,他抬起一邊眉毛,輕聲道,&ldo;你該不會是來賠不是的吧?&rdo; 其懷疑的語氣,直逼我的忍耐限度,我白了王琅一眼,&ldo;找不到什麼詞可以誇你,是你這個做夫君的人不對!你不知道反省,還叫我賠不是?‐‐死王琅!&rdo;一邊說,一邊拿起他的手臂作勢要咬。見王琅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又咬不下去,只好恨恨地道,&ldo;就會欺負我,哼!&rdo; 王琅搓了搓手臂,臉上露出一點古怪的神色,他淡淡地道,&ldo;是,我最壞,我就知道欺負你。&rdo; 從前他說這話,其實底蘊終究是甜蜜的,比不得今天,這話裡浸透了酸味。 我再一次肯定:這個人雖然遮掩得很好,但卻真的挺醋罈子的。我和王瓏的友誼,他很介意。還沒歡喜一會,就又想到:其實我也不是不認識別的適齡男子,為什麼王琅就這樣在意王瓏? 答案當然很明顯:他是早知道了王瓏對我有意思。 再往深裡想一想,當時在假山外頭,他和王瓏的對話之中,似乎還暗藏了很多很多,我到現在才能回過味來的機鋒。 可我並不是王琅,我不能像王琅那樣,若無其事地將整件事埋藏起來,甚至連一點暗自的欣喜都做不到,只感到了一股接近於憤怒的不快,從心底冉冉升起,連忍都忍不住,我就質問王琅,&ldo;你知道王瓏……王瓏喜歡我?&rdo;王琅雖然瞞著我很多事,但他始終未曾習慣的一件事,卻是對我撒謊。 我知道他是從來都不會騙我的,面對我的質問,若他不想回答,或者不能回答,他只會保持沉默。 而此時此刻,王琅臉上的表情忽然全都不見了,他保持了一片耐人尋味的沉默。 對王瓏的心思,我已經再無懷疑。我問王琅,&ldo;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rdo;王琅依然不說話。 67攤開來說進了十月,京城已經很冷了。我來找王琅的時候,本來還以為沒有多久,我們就能爬上溫暖的大炕,可能還會做一點更溫暖的事,所以並沒有妥善地包裹著自己。在這一刻,我就感到了涼氣透過冰涼徹骨的金磚地,穿過了如若無物的鞋底,直往我的腳心鑽,似乎在一瞬間,已經鑽進了我的五臟六腑,向著我的心一路冰封而來。兩兄弟都喜歡我,並沒有令我受寵若驚,相反,不知為何,我竟有了一種被欺騙、被傷害的感覺。好像從前那些天真無邪,笑笑鬧鬧的日子,忽然間一下就變了味,原來在我一個人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時候,在我身邊居然有這樣多的潛流激盪,我居然一無所覺!我、是、有、多、笨?而王琅又為什麼一直保持沉默,為什麼執意要將原本可以很清楚,原本可以很爽快的事,拖延得這樣混沌?我一直在給他找藉口,試圖去了解他的不容易,試圖去理解他的用意,試著想要成長為一個能讓王琅放心揭開謎題,與我共享他的所有秘密的,合格的太子妃。可是這一刻,伴隨著他的沉默,似乎伴隨著一聲巨響,我覺得我的自我剋制,已經破碎。&ldo;你說,&rdo;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真佩服我還能這樣冷靜。&ldo;你給我的第一份功課,就是讓我讀懂你的心思……&rdo;王琅試著要來抱我,被我閃開了。我在他跟前,一直都覺得自己的頭有幾分低。從小到大,我一直明白王琅比我厲害,比我努力,比我優秀,我其實應該仰視他,我也一直在仰視他,我知道我的任性,我的驕傲,我的放縱其實沒有來由,我本人並不特別,只是因為我有很多人的寵愛,我的高傲,來路不正。而他卻的確是有資本站在高處,俯視我這個芸芸眾生的。而到了現在,我也可以坦然地承認,是的,在我誤以為他和萬穗是兩情相悅的那幾年裡。我對他的壞,其實只是因為心虛,只是因為我的愧疚,我以為我一直一廂情願,以為他是喜愛我的,這一點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很大的困擾,甚至讓他和萬穗無法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想他有理由討厭我,恨我,而我甚至一句話都不能為自己辯解。所以我雖然和他作對,但從根本上來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他,我在他跟前,是應該低下頭的。可現在我不覺得我比他低了。並不是因為我已經足夠好,而是忽然之間,我覺得他也有很多缺點,這些缺點,並不是那些我帶著愛意,帶著甜蜜埋怨出來的小事情。是真真切切,將我矇騙,將我傷害的大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