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這樣胸無大志的小女兒家,也不由得都立刻回過神來。以我公公小心無大錯的性子,在蓬萊閣的事後,他還會寵幸羊選侍就怪了。據我所知,羊選侍在事發後就一直被軟禁在居所,大有被軟禁到死的意思‐‐反正宮中什麼沒有,人口最多,分幾個人來看守她,簡直就不是事兒。要不是羊選侍一直被關著,我當然也沒有底氣把這件事撂開不管。畢竟人在禁中,就是我想查都沒法接觸到她本人。現在從王瓏的描述來看,這位身輕如燕的小美人當然不是重新得寵,很大可能,是被皇上折騰揉搓了一頓……這意味著什麼,我當然也很清楚。蓬萊閣的事,皇上似乎是有心翻案了。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我哥哥:東北局勢平定得很快,女金殘部,幾乎是一觸即潰,餘下的一點工作,我哥哥已經全部交給標下去做,他自己是帶著大部隊班師回朝,預備過一個肥年了。又不禁閃了王琅一眼。如今的我,已經可以讀懂我公公這一步棋中的無限玄妙。偏偏就要等到我哥哥班師回朝的時候,來重新叨登蓬萊閣的事,這對於王琅來說,本身就是一記無形的敲打。王琅當然不會擺出滿面的震驚或是氣憤,他頓了頓,笑了。&ldo;噢,&rdo;語氣甚至還很輕,&ldo;蓬萊閣的事,我還擔心父皇就這麼放下了,現在要翻出來再查,也好。&rdo;在這一刻,我已經忘記了和王瓏之間的種種尷尬,甚至是對他的一些不那麼體面的猜疑, 情不自禁,就和王瓏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色。王琅似乎是被我姑爹氣得不輕。的確,老人家玩這一手,也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明擺著就是毫無意義地猜忌王琅,這猜忌甚至荒唐到了一定的程度,荒唐到連王琅都無法大聲自白。父子若此,實在令人傷心。當然,比起光風霽月,一臉微憂,似乎只是為王琅擔心的瑞王,我心裡又多了一件事。羊選侍背後當然是有人的,這個人,又是不是王琅呢? 70你長大啦據說蓬萊閣之事要再度翻案的訊息剛傳到重芳宮,皇貴妃便已經&lso;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事從何處起&rso;,第二天一大早,就是見到我和王琅,臉上都端了慈和的笑,只是恨不得沖天下人展覽她的賢惠,她的慈愛,她的與世無爭。畢竟還是那句老話,不想當皇上的太子決不是好太子,而就算這件事和王琅無關,也決不會和皇貴妃有關。將來倒黴的人,一多半準是她老人家的敵人,這怎麼不叫她老人家開心呢?唉,我一想到苗氏這樣的人物,也能夠竊居國朝貴妃之位,或明或暗,和我姑姑抗衡了十年。就很明白眾人看到我成為太子妃的心情:腦子不夠用到這份上,簡直都不是我的一合之將。偏偏背後就有一雙通天的手保著她一路青雲往上,這份運氣,只能叫人咬著滿口銀牙,豎起一根大拇指了。王琅臉上當然也不大好看,今早他就不想去瑞慶宮給皇上問好,還是我生拉硬拽,告訴他,&ldo;你現在這樣,老爺子要敲打你,又有把柄了。就是你沒事,也要說你心裡有怨氣,不肯和他親近。&rdo;王琅當然還不至於幼稚到衝口而出什麼&lso;不親近就不親近,老子才不稀罕皇上&rso;‐‐這種話,也只有皇上這樣的人說得出口。他雖然臉色端凝,但還是在我的拉扯之下起來換了衣服,和我並肩走去請安。想到從前請安的時候,我還要拿捏著時點,害怕被太子爺趕早了。現在卻是我主動早起去叫太子爺,我不禁就有一種顧盼自豪的感覺:嘿!瞧咱這上進的速度,沒準到了明年這個時候,也能和一般媳婦一樣,三更睡五更起的,任勞任怨如牛馬。忍不住就笑著對王琅炫耀,&ldo;太子爺,您瞧臣妾這半年來,是不是賢淑多了?&rdo;話才出口,王琅都沒有回話,身後已經傳來了兩聲咳嗽,我回過身殺了小白蓮同阿昌一眼。王琅眼睛裡也露出了一點笑意,他一本正經地道,&ldo;這是當然,愛妃沒見,兩位內侍是把什麼話都說完了。&rdo;……討厭,人家偶然也有不那麼任性,不那麼懶惰的時候嘛……進了瑞慶宮,我公公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看,但也還沒有到故意找碴敲打王琅的地步。大家請過安,他不說話,王琅也不說話,我想說話,又怕說錯話,瑞慶宮裡實在是反常的安靜,只有這對父子,安靜地丹鳳眼對丹鳳眼。也就是在這時候,兩個人顯得像一對父子了:王琅的丹鳳眼裡是止水不波,我姑爹的丹鳳眼裡是不波止水。兩雙眼對在一起,簡直都迸發出火星來,又都顯得特別的冷靜克己。我姑爹這時候可一點都不瘋了,他觀察王琅的表情,簡直要比什麼都更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