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榴再看善婷一眼，見這位出身殷實的富家女兒，也不過是一身淡紅色的棉襖，心中忽然就多了幾絲擔憂：在京城住久了，即使自己怎麼韜光隱晦，和西北只怕還是格格不入。不論是桂家還是諸家，都……更別提諸燕生和這位善婷姑娘似乎早有前緣，兩家根本扯不上關係，善婷卻對他如此熱情。正做這樣想時，耳中已聽得善喜問道，&ldo;善婷姐，剛才那個諸家的公子，你同他很熟悉嗎？&rdo;她心中頓時一動，豎起耳朵等著善婷回答之餘，也不禁看了善喜一眼。善喜眉宇間一片安寧，只是有些純然的好奇，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只有望向自己的那一眼，露了一點端倪。善榴再看了善桐一眼，見善桐根本不知所以，傍在自己身邊是一點都沒有留意到話裡的機鋒，心中不由得就嘆了口氣：家計艱難，孩子懂事得就早。善桐已經夠懂事了，卻還根本比不上善喜識得看人眼色，小小年紀，已經觀察入微……&ldo;噢！&rdo;善婷也閃了善榴一眼，這才笑道，&ldo;我上回去外九房串門的時候，正好諸大哥也在外九房做客，一來二去這就認識了嘛！&rdo;她又衝善榴綻開了燦爛的笑容，&ldo;不怕姐姐笑話我，我們西北的女兒家，可從來都不學江南那邊拿腔拿調，喜歡就是喜歡，犯不著害臊。我看著諸大哥第一眼，就覺得誰能當他的娘子呀，誰可就有福氣了！&rdo;她頓了頓，似乎有些害羞，又忍不住笑著問，&ldo;姐姐你看我，像不像有福氣的人？&rdo;這話實在是一片天真，可善榴聽在耳中，卻覺出了無限殺機。她本有無數暗藏鋒銳的答話，可想到母親的心思，卻又都化成了重重的憂慮，只得勉強一笑，輕聲道，&ldo;嗯，這個麼……&rdo;一時間又覺得有人輕輕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低頭一看，卻是善桐望著自己，眉頭微皺，神色隱現憂慮。善榴心中一暖，又續道，&ldo;我剛和妹妹認識，說實在的，也看不出你有福沒福……這福氣畢竟是天定的，一般人也看不出來不是‐‐&rdo;41、暗潮善榴和善婷這一番隱藏機鋒的對話，並沒有能持續下去，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前，已經進了裡屋。慕容氏一早衝姐妹們招了招手，示意兩姐妹過去，海鵬嬸也笑著招呼了善喜一聲。善榴歉意地對善婷一笑，便拉著妹妹踱進了小五房女眷們身邊，只聽得老太太口中道，&ldo;什麼京城出身不京城出身的，總歸都是我們楊家村的閨女。&rdo;一邊說，老太太一邊衝孫女兒點了點頭，語氣帶了一絲微妙的威嚴，&ldo;來，見過你們老十六房的叔祖母。&rdo;&ldo;叔祖母好。&rdo;&ldo;侄孫女拜見叔祖母。&rdo;兩個女孩兒便忙鶯聲燕語地拜了下去。邊上的族人都紛紛笑道，&ldo;真是對珠圓玉潤的姐妹花。&rdo;善榴心知小十六房也是楊家村十分殷實的一戶人家，且書香世代，家教最嚴。雖然之前沒有聽說過這位叔祖母的名字，但想來其在族中說話也甚有分量，這個禮行得是結結實實，額頭觸了地，才稍微偷眼看了看這位叔祖母的相貌。見她裝扮樸素神色嚴厲，心中先提了幾分小心。果然雖說周圍族人湊趣的甚多，但叔祖母卻是靜默了一會，才先對善桐道，&ldo;小丫頭，幾年沒見，長得蠻快。&rdo;這才衝善榴不冷不熱地道，&ldo;嗯，看禮數，真不愧是京城來的姑娘，一舉一動，都這樣有禮有節。&rdo;她字字句句都提著京城、禮節，自然是誰都聽出了她的不善，善榴微微偏頭和母親交換了一個眼色，見王氏神色間略帶擔憂，卻並不大沉重，便知道這位叔祖母畢竟不是個厲害得令母親都無從招架的角色，只是這一次態度也的確不好，恐怕在之前已經和祖母、母親，爆發了小小的唇槍舌劍。善榴還未說話，見善桐肩背繃緊，忙將手放到她肩上，這才柔聲細氣地道，&ldo;叔祖母謬讚，善榴不敢領。&rdo;她頓了頓，又抿著唇微微一笑，瞥了祖母一眼，自然又帶了些羞澀地抬出了老太太剛才的話，&ldo;什麼京城出身不京城出身，其實呀，也都是村子裡的閨女。&rdo;周圍的婦人們頓時就是好一陣笑，就是老太太臉上也都露出了難得的笑意，她沒有等十六房老太太發話，便將善榴拉起身來，似乎有些嗔怪地問道，&ldo;剛才到哪裡去了？你叔祖母要見你，我們還一頓好找。&rdo;老太太可從來都沒有對姐姐這麼親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