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沁面色刷地一下就變了蒼白,他幾乎是反射性地要站起身來,但善桐比他站得還快,她顏色肅穆,慢慢地搖了搖頭,輕聲道,&ldo;我想不通……你為了什麼,你為什麼這麼佈置呢?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佈置的?我什麼都想不明白,桂含沁,你能告訴我,你為了什麼?&rdo;含沁猛地又被她的話語鎮住,這張歡快而欣悅,慵懶而調皮的面孔,第一次露出瞭如許深沉睿智的神色,他張大眼望著善桐,掂量地、不安地、深思地,似乎在沉吟著該如何回答善桐這一番答話,但善桐已經受夠了謊言,見含沁不答,她便重又坐下,將手擺到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擺出了談判似的姿勢,自己開口道。&ldo;仔細想想,從一開始見面,你就有意將我和二哥送做一堆。嘻嘻哈哈間,推波助瀾,似乎很熱心促成這門親事。&rdo;&ldo;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別的解釋。&rdo;她緩緩地道。&ldo;你親戚不多,和老九房關係也尷尬,我要是能嫁進桂家,對你來說是親上加親,再加上二哥的媳婦,肯定是老九房的主母,以後兩房來往,自然會更加親密。對你的好處,那是不用說的。&rdo;&ldo;一開始沒想那麼多,也就沒在意你的話,就覺得你對我好,雖然咱們不是血親,卻比一般的血親還要親近。你待我總是特別體貼,特別親切,咱們倆在一塊,我就什麼都能說,什麼都想說。後來……&rdo;她輕聲說,&ldo;我年紀大了,有些不該有的小心思了,我第一個想到了你,告訴了你,你當時和我說的那一番話,我現在還記在心裡。你讓我再別和桂二哥見面了,連私底下都不能,免得事情不成傳揚出去,壞了我的名聲。有什麼事,你自然會居中傳話。&rdo;含沁又露出了輕微的訝色,他輕輕地挪動了一下姿勢,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似的,忍不住伸手就捂住了胸口,然而他卻也坐了下來,以一種反常的,克己的冷靜,靜聽著善桐續道,&ldo;你待我好呀,我從沒想過你會有什麼心眼對我,我就信了。此後幾年我都真沒見到二哥,沒聽到他的訊息,沒見過他的面,我都快忘了二哥的長相了。其實現在想想,也挺好玩的,面都見不到,我還說什麼喜歡呢?長相都忘記了,聲音也不記得了,連他的整個人在心底都成了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要是再有三四年見不到面,這份喜歡也終究就會這樣淡忘了吧?&rdo;她注視著含沁,越看越是篤定,越說聲音越輕。&ldo;但你呢,這幾年來我能見到的男丁也就只有你了,我總有個由頭要見你,明知現在我都十五六歲了,我不該私底下和男丁隨便說話了。我是官家女兒,我有我的禮教大防要守。可我和桂二哥之間的約定,吊住的不但是二哥,還是我。我得跟進桂家的婚事,我得惦念二哥的近況,我說過的話不能隨便不算數,我就一直要溜出來見你,這些年來,我們見面的次數多得我都記不清了……每一次你都送我東西,費盡心思淘來的小玩意兒,珍貴難得的吃食……就連天癸來潮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你。&rdo;她不禁自嘲地一笑。&ldo;我也真是瞎了眼了,我怎麼一直都沒看明白,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最熟悉的少年郎,最親近的少年郎,其實不是桂二哥,卻已經是你了呢。&rdo;&ldo;你又待我這樣好,又這麼熱心幫忙我和二哥的婚事,我一直以為你是把我當作了親妹妹來看待。可現在想想,又似乎不是如此,我要是有個親妹妹,我可絕不會第一面就想著把她和別人湊成一對,這種事有違禮教,也不知多難操辦,&rdo;善桐輕聲說,越分析越篤定。&ldo;萬一不成,彼此傷心不說,並且後果極難收拾……這個道理我從前不明白,是因為我還小,可你不可能不明白啊。含沁,你這麼做,圖的是什麼呢?你每回在石板下摸摸索索,刻了那麼個妮字,是為了什麼呢?你明明能看到我來,可卻並不停手,故作看不到的樣子,是有意要勾引我問,勾引得我有一天彎下身來瞧嗎?你把你的心意遮掩得好嗎?一點都不好,我遲早有一天會明白過來的,你……&rdo;她有點說不下去了,掩藏了許久的淚意,竟一瞬間就要決堤。&ldo;你這樣又吊著我,又不許我和桂二哥見面,你這樣把你變成我一生裡最親密的一個同輩,你,你是想讓我喜歡上你?你是怕沒有了桂二哥,年紀稍長几歲,我就要守男女大防,再不能和你說話,久而久之,兩個人也就漸行漸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