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榆哥現在又跟隨師長雲遊在外,年前能不能回來,都還是不一定的事。等到了年前,三個月國喪一過,恐怕母親就敢先把婚事定下來。就是現在,恐怕一回西安,她就已經含含糊糊地吐口暗示了衛太太,慫恿衛太太向牛家施壓了……也許是為了等榆哥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好訊息,也許,也是防到了自己告狀的這一手……她瞭解母親,母親也瞭解她,她肯定會預先把自己所有退路都封死了,只留給她一條路,一條妥協的路……善桐倒不怕這個,她早已經預備了一手壓箱底的絕活兒,到時候大不了兩敗俱傷,誰也別想好過,甚至連略帶汙衊意味的藉口都想好了:就說衛麒山中意的其實是琦玉……她猜想祖母雖然也疼愛榆哥,可未必會為了榆哥犧牲自己的一生,強著自己嫁給一個心底有人、性格又兇霸蠻橫的小霸王的。不過這畢竟是被逼到絕路才能走的一招,小姑娘也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到底該怎麼應對眼前的危局。是不是該去西安一趟,設法私底下見到桂太太,請她上門提親:怎麼說桂太太似乎都已經明白了她和桂二哥之間的默契,雖然這麼做,她是把自己女兒家的面子全都給剝沒了,可畢竟也比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輩子不順心來得強些。但現在是國喪期內,從家裡得到的訊息來看,朝中已經迎來了又一輪大洗牌,連小四房大爺都上書辭掉了江南總督的位置,桂家能有閒心安排二少爺的婚事嗎?不,不說這個,就說桂太太,自己到了西安之後,她能有閒心邀請自己上門做客嗎?而一到西安,母親必定會安排衛麒山過來相見,不把衛麒山安排到村子裡拜年,那是因為這樣做逼人太甚,等於是把衛麒山當作準姑爺看待了。容易激起自己的反彈情緒,到了西安就由不得善桐了,這麼一相看之後,母親也就算是完成了對她的安撫了。她要還是說不,自然有無限的:&ldo;衛家也是不錯的選擇,多得是盲婚啞嫁,閉著眼也就過了一輩子了。雖知道現在將就,日後是不是享福。你多想想榆哥……&rdo;在後頭等著,軟硬兼施,婚事就這麼木已成舟,也是難說的事。事到臨頭,善桐赫然發現,她唯一能指望的人,也就還是桂含沁了。自從相認了以後,年年老太太的生日,含沁只要沒在前線,都會登門拜壽。今年雖然適逢國喪,但其實民間的人情往來當然不能完全禁止,老太太身有誥命,這才不能擺酒慶祝。但就算如此,才進了十月初,就陸陸續續有親戚託人送來了壽禮,按含沁作風,只要不是被什麼事兒絆住了腳,他是一定會親身登門的,就算本人不來,也會打發個管家過來送禮。到時候或是託管家遞話,或是和本人直接能對上話,或者還能趕在年前,試著和桂含春取得聯絡,安排好桂家上門提親的時間。至於要是桂家無法上門提親,她又該如何自處這個問題,善桐也反覆考慮了幾遍,卻都還沒能下定決心。小姑娘也是和母親槓上了,她想:我就是死了,我也不要嫁到衛家去。我就是隨便嫁個阿貓阿狗的,也不能嫁給衛麒山!饒是她已經歷練出了頗深的城府,心底也算是藏得住事兒,可等到老太太正壽日快到的時候,善桐還是顯著地消瘦了,眼底掛上了深深的青黑不說,連精神都顯得別樣亢奮。一有個風吹草動,便禁不住要向外張望,索性她成天把自己鎖在廂房裡,很少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又被四太太纏住,竟也沒工夫細細地審問善桐。直到這天一大早起來,她還正在洗漱呢,隔著窗戶就聽到了一道清朗的少年聲線說話,&ldo;本想早些來的,無奈天水那邊也有點事……&rdo;小姑娘暗淡了許久的雙眼,這才一下又亮了起來,她興奮得幾乎都有暈過去的意思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含沁總算是到了!就連六州和六醜都看出了不對,六醜膽子大些,也更沒心沒肺的,就打趣善桐,&ldo;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看上了表少爺呢,一聽到他來了,簡直連天都亮了。我說,您好歹還是上點粉吧,這幾天沒睡好,臉上都有些粗了……書香門第&rdo;善桐瞪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由得六醜取過脂粉,為她稍事打扮,掩去了憔悴。耐下性子梳洗過了,又出堂屋去給老太太請安,正好老太太和含沁說話呢,她用眼神和含沁打了個招呼,便若無其事地站到了老太太身後,乘老太太沒看見,就給含沁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