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擔心她們不自在,主人出現得也少,只有兩個管家是隨常見的,除了幾個內眷並李先生、榆哥在院子裡落腳之外,那些隨行的下人親兵們也都被妥善安置,住到了客棧裡,每日裡還有精緻酒食送上。桂太太要讓人結房錢飯錢,又都不收。總之,就實在西安城自己的地盤裡,恐怕這些人都也沒有得到過這麼好的待遇。善桐著實是有幾分納罕,榆哥進來看她的時候,也覺得奇怪,&ldo;當時見到的就是管家,主人似乎並未出面。現在我們也不好開口再多問什麼了,反正你就安心躺著,若是有求於我們,在危難中施以援手,自然會盡量幫忙,若幫不上忙,大不了到時候加倍給結銀子就是了。&rdo;他這話倒說得不錯,善桐便寧靜下來,在此處又多住了兩天,她暗暗品度此地的起居用度,只覺得陝西那邊好一點的官宦人家只怕也就是如此了,尤其西北人作風簡樸,吃穿用度以樸素為主,哪裡像這家人,連喝茶用的一個杯子都算得上考究,就更別說一日三餐了。要不是這裡始終住著有點懸心,善桐都覺得被這麼伺候著,是要比在家還更舒服點。如此又住了有四五日,她已經完全痊癒,下床走動無礙不說,胃口也幾乎恢復。因為害怕含沁在京城等得著急,便和桂太太商量著動身的事。桂太太還說,&ldo;不急,再恢復幾天好了。&rdo;見善桐堅持,她這才應承下來,又要請管家來轉致謝意‐‐眾人也都看出來了,主人似乎有心避諱,並不想和他們照面。管家卻道,&ldo;主人前幾天有急事往太原去了,也昨日方才到家。還有主母本應出面招待,卻又怕驚擾少奶奶貴體,此時既然少奶奶痊癒,便當可出面拜見了。&rdo;這話說得善桐大為吃驚:很明顯,看主人家的意思,卻又不想要巴結桂家,而要把這個人情準確地賣給自己了。雖說因為輩分關係,肯定處處以桂太太為先,但等到善桐痊癒了再來拜見,倒說明他們最看重的還自己。這可就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在桂家不過個小蝦米般的侄媳婦兒,就含沁在仕途上也才剛出頭呢,桂太太不巴結,反倒來巴結她了。要說想巴結楊家,現放著榆哥不?她覺得這事越發有些蹊蹺離奇,卻又不好露出來,只好將吃驚藏在心裡,笑道,&ldo;早就想見見主人親自致謝了!&rdo;正說著,管家便在前導引,將桂太太、善桐引到了正院中相見。善桐一路走一路看,只覺得這正院反倒沒有自己住的閨房精緻,到了堂屋,便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夫妻相候,還要作勢拜見:&ldo;草民見過太太、少奶奶。&rdo;看他們稱呼,身上不帶功名的,大秦在這一塊也管得嚴厲,官員並家眷不能親自出面經商,商人也不能捐納功名,甚至直系子弟都無法進學讀書,兩個階級連穿著打扮都有很大的不同。善桐只掃了那婦人一眼,見她雖然金銀首飾也有穿戴,也遍體綾羅綢緞,但衣裳紋飾上都些花花草草,不像桂太太家常偶然也穿著瑞獸紋飾的便服,便知道他們真商人身份,一面感慨&lso;晉商真有錢&rso;,一面忙笑道,&ldo;快別如此,路遇艱難,幸得您們施以援手……&rdo;雙方客氣了一番,主人夫婦又自我介紹身份,通了姓名,一個渠字出口,善桐和桂太太同時恍然大悟,對這宅院中處處的奢侈,一下就不以為意了。當時天下最有錢的,無非晉商、徽商,一個開票號,一個經營鹽業,一北一南均富可敵國,其餘各省縱有河南幫、江浙幫等鉅富豪賈,但論有錢人之多,向心力之大,則公推這兩大商人群體。尤其晉商之間關係緊密,幾大豪門聯絡有親不說,在生意上也時有合作。善桐等人身在西北,自然聽說過喬、渠、曹、常等家族的名字。只官商之間的來往,往往都很隱秘,官員自恃身份,一般不大搭理這些商人家眷的,縱他們富可敵國,也要受到層層盤剝。眼下善桐受了他們的情,那自然要笑面相迎,不然若在一般場合遇見,善桐還好說,桂太太可能連眼尾都懶得瞥他們一眼‐‐善桐一下也明白過來了,桂太太曾經下狠手收拾過西安城裡的晉商勢力,將幾間米號鬧得收歇的收歇,轉手的轉手,還有幾間票號的生意也都大受影響,除了宜春票號她沒動之外,在災年私下放貸的票號,掌櫃的不砍頭就充軍流放,桂家和晉商的關係,實在比較冷淡的。既然這麼著,那渠夫婦如此熱情,自然看重楊家了?可善桐用不著深想也明白:楊家小四房當了十多年的江南王,論和商家關係那也輪不到晉商來獻殷勤。這種事又不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楊家轉開立場的,不要說小四房了,就自己的老爹會不會被打動都還難說呢。再說,要巴結楊家,那也顯然應該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