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吳太太倒笑道,&ldo;桂太太真疼侄媳婦,看個戲都和她咬耳朵呢。&rdo; 她說是戲迷,今天倒是不大聽戲,表現要比在楊家活躍得多,時不時還和國公夫人搭兩句話。國公夫人似乎身體不好,一直滿臉倦容,也就是和她說話時看著還舒服一些,臉上也有笑意。桂太太因就笑,&ldo;我耳朵老,聽慣了秦腔,京戲、南腔也就是聽個熱鬧。倒是吳太太母女倆都愛聽戲,千金也聽得專心呢。&rdo; 吳太太瞧了女兒一眼,唇邊不禁露出笑意,愛惜地輕撫了撫吳姑娘的手背,不意就撩起吳姑娘的衣袖來,露出了一枚綠得能耀花人眼的鐲子來,許家五少夫人見了,也微微一笑,輕聲細語地說,&ldo;世嬸總這麼疼女兒,每次見世妹,手上的花樣都是翻新的,這對鐲子,越發襯得世妹眼似秋水,臉若白玉了。&rdo; 這位五少夫人說起話來,就像是小唱捏著嗓子,有些怪,可又很中聽。看得出太夫人也疼愛她,今日走到哪裡,都把她帶在身邊,聽她這麼說,招得太夫人都笑了,&ldo;就你出口成章,誇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人家吳姑娘生得好看!這鐲子給她戴了,才顯得出來!&rdo; 善桐也覺得吳姑娘真是美貌,比她母親還要有神好些,一雙大眼睛最難得炯炯有神,像兩枚寒星,偶一顧盼間,竟有逼人風姿。被太夫人這麼一誇,她花一樣的臉蛋上浮現出一點笑意,像是高興,又覺理所當然,反透出矜持。吳太太笑著握住吳姑娘的手,道,&ldo;您們快別誇了,再又把她誇得傲起來,那可怎麼是好?總之我也就這一個女兒,年紀大了懶怠打扮自己,無事也就收拾收拾她了。&rdo;雖然有謙虛的意思,但疼愛女兒,以女兒為傲的心情,卻是一望即知的。 善桐只看這一回事,便在心底熄了說吳姑娘的心思。這麼矜貴的女兒家,到了西北,見了遠遠比不上京城的西安,怕不是要先哭上一個多月?看她為許太夫人誇獎時那理所當然的態度,更能知道此人心高氣傲,將來到了桂家,慕容氏和善喜本來就處處比不上她,她再一高傲,妯娌之間簡直永無寧日了。難道宗房還要鬧得個分崩離析,兄弟們各自遠遠地分派出去,彼此間不相往來? 她就是擔心桂太太看吳姑娘好了,不過度了桂太太一眼,正好也見她望過來,兩人目光相對,就知道彼此都是一個心思:是頭金鳳凰,家世好、有聖眷、家境殷實,家教應該也是好的,生得又美,可就是因為太好了,人家恐怕瞧不上桂家,桂家也自認配不上她。再轉而去看秦姑娘,善桐就覺得有意思‐‐這真是和鄭太太誇得一樣,秦家的家教,那是沒得說了。這位秦姑娘打扮得要比母親華貴一些,也就是一些‐‐秦太太真是安之若素,在滿場花花綠綠簇新的禮服裡,就她還是獨樹一幟,穿著半新不舊,三四年前的花色衣裳。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身為國公夫人孃家人,要為國公夫人端架子撐場面的事。秦姑娘估計因為沒出閣,有點特權,穿的是今春時新的纏枝桃花夾米字紋裙子,其實從料子來看,再添上她頭上那對金釵,手腕上那對白玉鐲子,善桐覺得秦家壓根就不差錢,估計就是秦太太根本不打扮自己,就是沉得住氣,不追求京中潮流。光是這份穩重,善桐覺得,那才是不愧多年來的名門呢,這才叫真真正正的韜光隱晦、鋒芒不露。不過這家教落到秦姑娘頭上,就顯得她有點不會打扮自己了,秦姑娘生得也很平常,估計是隨了父親,下巴略嫌方正,有國字臉嫌疑。雖然是老生閨女,可一點都沒有老生閨女的嬌氣,一動不動、挺著腰桿坐在那裡,年紀還輕呢,看起來就像個教學嬤嬤一樣,叫人望而生畏了。正好國公夫人拿了戲單子來,笑道,&ldo;好了,暖場的戲也快完了,還有一齣戲沒點。大嫂別客氣,你來點吧!&rdo;秦太太道,&ldo;我日常不大聽戲,不會點。&rdo;國公夫人便笑著衝秦姑娘道,&ldo;那你來點,你平時總也難得看麒麟班的戲,今日想聽什麼,姨母許你聽。&rdo;善桐想到她素日裡果然是難得聽男班戲的,再一聯想那個什麼&lso;崔子秀&rso;在京城內眷裡的名聲,一時也就好奇地望著秦姑娘。不想秦姑娘一臉為難,看了母親一眼‐‐連秦太太沖她微微點了點頭,她卻都還說,&ldo;阿姨,我從小沒怎麼聽戲,萬一這沒點好,豈不是掃興了?&rdo;一時又推給楊太太,&ldo;小阿姨來點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