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因為一天比一天更大,現在她不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已經算是成人。這兩年間,善桐每一天都要比從前更感覺到規矩兩個字對自己的束縛,曾經她倒也習慣了規行矩步的生活,只是在西北鄉下禮教相對鬆弛的地方生活了幾年,又趕上了亂世事急從權,小姑娘卻幾乎是被自由給寵得壞了,等到大伯母回了村子,才過起了正宗的官宦小姐生活。‐‐而隨著年歲的長大,不要說和桂含春這樣的外男見面了,就是含沁私底下要和她說點話,在大伯母的照管下,那都是難之又難。而人心也就是這樣,從前生活在平民圈子裡的時候,善桐從未想過自己和桂含春互相之間的好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說句老實話,西北私定終身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還少她一個?可現在,隨著一年多來拘謹的生活,她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並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而二品人家的小姐,不要說和別人私定終身了,就是同外男說兩句話,那都極不體面呢。她本能地覺得這想法極為不近人情,可又無法具體地描繪出究竟不近人情在什麼地方。心中只是模模糊糊地倔強想著:我也沒有做錯,連姐姐那樣規矩的姑娘家,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意選擇了姐夫,輪到我頭上,我就錯了?可,畢竟不論是為了自己考慮,還是為了姐妹們考慮,私底下再見桂含春的事,是想都不能再想了。長年累月不能見面,只能互通幾句簡短的訊息,才是讓善桐心緒漸漸低沉下來,最主要的原因。只是長輩們的反對,她並不害怕驚惶,兩家怎麼說都是門當戶對,只要能把自己的婚事再拖一段時間,小四房那邊徹底回絕了桂家,兩人婚事,是指日可待。但她……她的心就好像被誰吊了起來一樣,隨著音信的生疏,腦海中桂含春形象漸漸的淡薄,善桐總不禁懷想:他心裡還有我嗎?這都幾年沒見面了,他還喜歡我嗎?我、我……我還喜歡他嗎?要說喜歡,的確她也依舊惦記著桂含春,可感情已經不如數年前那樣熾烈而真誠,終究是有些疏淡了。善桐又覺得這也的確是人之常情,卻也又覺得自己比不上故事裡說的那些個貞節烈女。才幾年沒見,她怎麼就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心了?這份心事,也就只能和含沁說了,可沁表哥居然也是個男人,今年說來也都十六七歲了,兩人也不能和小時候那樣,說見面就見面……正是心事重重時候,外邊王氏又叫她出去見客,原來是小二房主母帶著善婷,也正好進城走親戚。因親戚家中屋舍狹小,便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到巡撫府來落腳。像這樣接待族人,不要說是小住,就是常住都是常有的事。小二房和小五房之間不說交情深厚,但也總算沒撕破過臉皮。王氏就顯得很客氣,還特地讓善桐挪去和善櫻一道住,把屋子讓給善婷起居。小二房的劉太太就笑道,&ldo;何必這麼麻煩!善婷和我睡一床就得了。&rdo;又道,&ldo;改明兒吃過壽筵就回去了,一兩個晚上的事,也不用多麻煩。&rdo;王氏看了善婷一眼,見她手裡籠了個金鐲子,看成色倒是全新的,做工也細緻得很,恐怕價格不菲,心中自然有數,面上便笑道,&ldo;何必這麼慌張,難得進城一趟,好歹多住兩天嘛!過幾天就是桂家老九房太太的生日了,和我們一道吃壽酒去,也趕個熱鬧!&rdo;劉氏幾番客氣,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王氏又叫過善桃來,讓她帶著善婷同妹妹們一道刺繡寫字。善桃素來是光風霽月,從來不去評論他人舉止的,倒是善櫻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若有所悟,到了晚上非得拉善桐去她屋裡,和善桐咬耳朵。&ldo;恐怕也是來給善婷姐相看人家的吧?順著杆子往上爬,真是討人厭!&rdo;按善櫻的身份,也就只有她會這麼在意了……也難怪這個綿羊一樣馴善的妹妹,第一次這麼急切地露出了對同齡姐妹的厭惡。善桐毫不在意,&ldo;人家又不和你搶,西安城裡人家多了,你怕什麼?難道三品、四品的人家,還會看上她嗎?&rdo;善櫻這才放下心來,她靠在姐姐肩頭上,似乎有些尷尬,便喃喃找補了一句,&ldo;我也不是怕她和我搶,就是……就是看不上她!我看姐姐也是一樣,對誰都挺和氣的,就是不給她好臉色看……&rdo;如今小五房正當紅,小二房自然頻頻示好,善桐想一想,自己和善婷見面時,話的確也從來不多,但仔細一想,其實善婷為人活潑大膽,雖然有時輕浮了些,但略無城府,好似一條看得見底的訊息,這幾年來年紀漸長,更是顯得眉清目秀,從談吐到外表,都沒有什麼特別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