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好作歹，梧哥才收了眼淚，但歡快的氣氛，也隨之蕩然無存，二老爺讀了幾句徐霞客，便也失去興致，打發梧哥，&ldo;回去好生讀書，把你的書也理一理。等到了西安，就不能這麼輕省了，非得懸樑刺股不可。這一科雖然不說中個舉人，但也不能在蒙試裡就落了馬。&rdo;等梧哥出了屋子，就也囑咐善桐，&ldo;你在家裡要好生服侍祖母，什麼事，多聽長輩們的話。得了閒，多和你二姐、大伯母親近親近，都是名門出身，規矩上再錯不了的淑女。你什麼都好，就是野了點兒，將來出門子之後要也這樣，終究是難免吃虧。&rdo;見善桐俏生生立在當地，雖然面上還有些不知所措，但桃花眼內霧氣瀰漫，很有了些捉摸不透的韻味，在心底不禁又嘆了口氣，便伸出手來，拍了拍女兒的臉頰，低聲道，&ldo;好啦，別擔心，我和你娘沒什麼事兒……家裡的事就是這樣，瑣瑣碎碎的，有些口角也是常事，過一陣就好了。&rdo;提到王氏，語氣不免又冷了幾分，看來對王氏的做法，二老爺是真的有了幾分齒冷。姑且不論對錯，善桐幾乎立刻又為母親擔心起來：到了西安，那就要和大舅舅一家常來常往了，讓父親帶著氣過去，言行舉止之間要是洩露出來，母親就等於是在孃家人跟前丟了面子。她難道還不懂母親嗎？一生最是要強，本來孃家倒了，就已經夠落魄的了，要再不得丈夫的喜愛和尊重，豈不是要和大舅舅一家牛衣對泣起來？但父親總算還沒有把一切說破的意思，也不能說是不體諒母親了。休妻一詞，多半隻是氣話，自己要把什麼都挑明瞭，反而容易再度激起父親的性子……&ldo;您們是為了什麼拌嘴兒，我還不懂呢。&rdo;善桐就握住了父親的手，眼神一閃一閃，望著二老爺為母親求情起來。&ldo;但孃的確是太不容易了，戰亂時候，家裡什麼事都指著她……&rdo;&ldo;嗐，這些我還不懂嗎。&rdo;二老爺不禁露出冷笑。&ldo;要不是因為這樣‐‐&rdo;他勉強又捺下了話頭，只是見善桐面露不解，又不得不略露玄機，&ldo;你娘補貼你大舅舅一家，補貼得過分了……&rdo;才一出口，又覺得失言，只好補救了一句，&ldo;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萬不能往外去說，更不能對祖母提起，知道了？&rdo;善桐聽話地點了點頭，她乖巧地說，&ldo;清官難斷家務事，誰對誰錯，我不知道。可您就多讓著娘些嘛……娘一輩子命苦，眼下還巴望著大哥能夠被權先生治好……&rdo;她不用做作，已經流露出了哽咽，&ldo;一想到大哥回來的時候娘要有多失望，我就……&rdo;二老爺頓時就怔住了，他望著善桐，眼中複雜之色閃過，卻又被濃濃的憐愛迅速取代，立刻伸手攬過女兒，低聲哄她，&ldo;乖三妞，咱不哭，不掉金豆豆了。啊？沒事兒，沒事兒，都會過去的，咱們眼光放長遠，放長遠些……&rdo;這個對家人永遠十足嚴厲的中年人，在懷中小女兒細細的顫抖中，似乎也終於不禁流露出了一絲軟弱，他將額頭擱在了善桐頭頂心內，蹭著女兒纖細的髮絲，聲音也有了一絲模糊，&ldo;你放心，爹什麼事兒都能安排好。你哥哥就治不好又怎麼樣？一世富貴無憂，難道不好？一輩子就你們六個孩子，哪一個爹都不虧待……&rdo;善桐抽搐著肩頭，不知為什麼，她雖然很有淚意，但眼眶卻乾澀得很，只是空洞地酸著，卻並無一點溼潤。想到善梧方才面上的痛苦，想到二姨娘，想到母親，想到大姨娘想到善櫻，甚至想到了那大伯房內素未謀面，便已經被下了絕育藥湯的通房……無數的面孔在她心頭打著旋兒，又快又急地絞著漩渦，漩渦底心有一句話慢慢地浮了起來。善桐想，家規真是一點都沒有錯，以後我的夫君，除非我自己沒法生育，不然，我也決不讓他納妾。她又閉上眼睛，將面孔往父親肩上，埋得更深了些。129、發作 夫妻之間畢竟沒有隔夜的仇，有了善梧一心一意為王氏背書，善桐又口口聲聲抬出榆哥來為王氏求情，又過了兩天，二老爺和王氏雙雙帶了兒女們來請安的時候，王氏眉宇之間就見了笑模樣兒，話也多了，一場風波，就這樣消弭於無形。二老爺已經足足有兩三年沒有片刻休息了，這一次調任陝西巡撫，赴任期是給得很長的，多少也有體恤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