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都有兒子,當然這上學的事是大家都關心的話題。眾人都換了姿勢聚集精神,準備和老太太商議此事。老太太掃了孫輩們一眼,便道,&ldo;檀哥留下,柏哥帶你弟妹們出去玩吧。&rdo;她的目光不期然就落到了善榆身上,見善榆脖子一縮,便又轉了開去,若無其事地攬住了身邊的善桐,&ldo;三妞也留下,給祖母捶腿。&rdo;善桐本來渴望出去玩樂,聽到老太太的差遣,還有些不大樂意,但旋即想到自己的使命,心下一凜,她便直起身子,神氣活現地取過了美人拳,輕輕地為老太太捶起了肩膀。老太太就愜意地眯起眼睛,享受著小孫女的服侍,慕容氏又站起身來,嫻熟地伺候著老太太抽了一筒水煙,老人家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ldo;自從去年開了宗學,我心裡就知道,族學是不成了。&rdo;楊家一百多年來興旺發達,最難得的一點就是宗房綿延不絕,正統傳承不倒。歷代族長全是宗房宗子,在族中威望極高。宗房一句話,在楊家村是比什麼都更管用。雖不說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但即使是小五房和小四房這樣顯赫的分支家族,也都要給宗房三分面子。這宗房的地位可見一斑。因為人丁繁衍迅速,如今在楊家村定居的人家,按照同宗房血緣的親疏,分作了宗、小、老、外四個稱呼,從家主算起,是族長三等親內的,則為宗房。出了三等親,但還在五服內的,是為小某房,出了五服外,但上數七代還是一個祖宗的,是為老某房。上數了七代都不再是一個祖宗的,則為外某房。宗、小、老、外,這四房的待遇就不大一樣,對家族承擔的責任,當然也不一樣。‐‐當然對於一般子弟不大成才沒有出讀書人的分支來說,是和宗房的關係越近,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譬如說宗房代代掌管的千頃族田,裡裡外外就需要不少管事。這管事怎麼任免,一應由宗房說了算。看得見的產業之外,還有宗房的人脈……也因此,年前宗房自行開設宗學之後,凡是有些出息有些志氣的楊家子弟,自然都鑽營著要往宗學裡擠。留在族學裡的多半是些自己無知,家人更無知的頑童,學風一壞,縱使先生還是好的,也都沒有回天之力了。因檀哥已經有秀才功名在身,正一心苦讀預備鄉試,並不再去族學讀書,只是等閒時有空,同族學的先生挫磨學問。三房的善柏根本無心讀書,和父親一樣一心寄情戲曲,票戲倒是一把好手。而四房的善桂麼,一來人小,二來也不是什麼讀書的好料子,去年這一年,老太太就沒有動念將孩子們送進宗學去。可如今二房回來,善榆不說,善楠善梧都是一心苦讀,想要走科舉一道。老太太自然不免為孫輩們考慮,也要動念和宗房拉拉家常,把孩子們塞進去了。&ldo;這件事究竟並不難辦,咱們家有事是從不小氣的,不說別的,就是看在海清的份上,宗房也非答應下來不可。&rdo;老太太又吧嗒了幾下菸嘴,才愜意地將水煙筒一遞,自己歪在炕上,徐徐地道,&ldo;今兒個把你們留下來呢,還有另外一件事兒。&rdo;她就掃了王氏一眼,神色中帶出了少許憂慮,&ldo;海清遞話回來,說自己已經到了定西安頓下來了,定西那邊情況很不好!已經開始缺糧了。今年冬天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得去。老帥們互相一商議,打算派人往附近的大家大族都借一借糧食,先把這個難關過了,等到朝廷軍糧解到,再加了息還給咱們。&rdo;在西北要說大家大族,繞不開的就是一個楊字,這話一出,屋內倒是都靜下來了。就是善桐,都感覺到了少許毛骨悚然:定西的局勢,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本能地就開始擔心起了父親的安危,旋又想到父親是管糧草的,餓死誰也不能餓死他,心下又安穩了少許,美人拳的節奏稍微一亂,就又恢復了常態。但屋內大人們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第一個開腔的倒是蕭氏,&ldo;這事兒可不好辦啊,今年收成不好,咱們家都沒有多少餘糧,勉強維持一個不賺不賠也就是了。這要再拿出來支援將士,可就有點……&rdo;慕容氏鄙夷地掃了她一眼,倒是清脆地表了態,&ldo;咱們也都是沒主意的人,娘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娘說借就借,說不借就不借。&rdo;三叔海文到了這樣的場合,一直都是什麼話也說不上的,此時更是抓瞎。四叔海武卻是眼神連閃,並不出聲。老太太看了看王氏的臉色,見王氏臉上很有幾分難看,心底嘆息了一聲,又指著檀哥道,&ldo;檀哥今年也十八歲了,你爹不在,你也要開聲。這件事,你怎麼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