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含春的確也很著急,便也沒和善桐客氣,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低聲道,&ldo;你萬事小心!&rdo;便抽出刀來,反手一削,已經將連著兩匹馬的繩索削斷,自己催馬鑽進了一條小巷子,善桐的馬兒還追了幾步才被她勒住了,她目送著桂含春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若有所失地遊目四顧,不片晌已經找到方位,輕輕踢了踢馬,撥馬往那個方向去了。不想才走了幾步,就遇到士兵換防,一隊隊兵容齊整的兵士扛槍對口令呢,善桐在軍中生活了多日,也知道規矩,便下了馬安靜在一邊等候。這一耽擱不要緊,換防完了,緊接著就是一領士兵開拔,這可是大工程,四周頓時兵荒馬亂,一群人都被堵在路中不得出去,後頭來的人還越來越多,善桐又要回避人群,只好讓馬兒擋在自己身邊,她身量不高,一般人是很難越過馬頭看到帳篷角落裡的她的。又等了一會兒,只聽得後頭一陣騷動,有人不斷道,&ldo;讓一讓讓一讓,要緊事要找我們主子!&rdo;卻是純正的京城口音,一邊嚷,聲音一邊就靠近了過來,顯然是這人擠功了得,居然在人海中硬生生殺出一條路來,可他純正的口音,也激起一群西北將士的不滿,有人就問,&ldo;什麼屌事!是軍情你喊一聲報,大家都給你讓路,不是軍情,你是忙著給你家軍爺舔腚去?&rdo;不是苦命人,誰來當丘八,這群兵爺口中的髒字兒一向是不絕於耳,善桐已經可以充耳不聞,她往回瞥了一眼,本意倒是好奇究竟這人眉目有多周正,才會讓人往孌童方向去罵他,不想一眼之下倒是怔住了:這個人她是打過照面的,雖然沒說過話,但幾年下來容顏未改,見了面還是可以認得出來。‐‐這分明就是許鳳佳身邊的一個小廝兒,似乎叫小福全來著。許鳳佳不是和許於升、含沁三個人領著一隊兵出去巡邏了麼?怎麼小福全會在這裡出現,還口口聲聲,著急要找他家主子?該不會是‐‐刀槍無眼,該不會是這一小隊人已經出事了吧?想到那個箭豬一樣被抬進權仲白帳篷的桂家人,善桐心中就是一緊,她一向覺得含沁人又機靈又聰明,只有他坑人家,沒有人家坑他的道理,反正打仗也就和兩個人打仗一樣,只要能坑著對方了,總歸他自己是不會吃虧的,至差至差,無非就是沒碰上敵人,沒有功勞罷了。不知怎麼,居然沒有認真擔心過含沁的安危。可現在小福全這一現身,這一著急,似乎就把她心底那股虛假的安全感給戳破了:打仗和兩個人打架,終究是不一樣的,要是遇到大股敵人,就算沁表哥多精明,許鳳佳和他哥哥又有多勇武,人一多,終究不是敵手,就是全軍覆沒,都不是沒有可能……忽然間,渾身是箭,身上蓋滿血結成那黑紅色的冰,面若金紙躺在擔架上的,似乎並不再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的臉變成了含沁,而善桐一下就軟得都有些站不住了。她伏在馬兒背上,抱住了馬兒的脖子,作為支撐,也顧不得腦袋邊上的噴氣聲,聽小福全和那人理論了幾句,氣哼哼地道,&ldo;軍情?可不是軍情!說出來嚇死你!我們在、在夏官營遇到了兩百來個人!咱們就九十來個人,二對一還多些,可咱們還贏了!服氣麼?&rdo;韃靼人的勇悍,眾人都是明白的,人家兩百多個遇到九十多個,能打贏的確是樁戰績,眾人一下都沒了聲音,只有人還不服氣,笑道,&ldo;那你不嚷捷報?‐‐嘶,死了幾個?該不是‐‐&rdo;說到後來,聲音中調笑輕浮的意味已經全斂去了,過來報信的卒子不喊捷報,多半勝了也是慘勝,再一結合小福全一開始滿口的要緊事,人群已經開始擠壓著為小福全讓路了。善桐急得直踮腳,想要從人群中看到小福全,問他幾句話‐‐又怕女兒聲被人聽出來了,可她被擠在一群漢子裡,身形又嬌小,哪裡看得到?正是著急時,小福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卻沒有挪動地方,反而帶了哭音。&ldo;人?人死了十多個!&rdo;他的聲音高亢而絕望,似乎一隻不知所措的鳥兒,在大雪天迷失了道路一樣孤悽。周圍人都鬨笑起來,紛紛道,&ldo;那是大勝啊!傻小子,你是嚇著了?可別喪氣著臉去報喜,留神你們家老爺一個不中意呀,今晚你就‐‐&rdo;&ldo;什麼報喜!&rdo;小福全的聲音裡都透出了失態,他似乎是哭喊到了地上,聲音眼看著就沉了下去,&ldo;我們家三少爺捐軀了!蒼天呀!三少爺才幾歲……他是英年早逝呀!國公爺這要是聽到了,可得、可得…&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