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帳篷裡坐了一會兒,考慮到衣物實在是補無可補,她便打算把自己一開始上手時,手藝還生澀的那些作品給拆了重做,卻是手才一動,那邊榆哥就探進頭來,結結巴巴地道,&ldo;別老在屋裡待著,多悶得慌,你、你要閒著,就和我到子殷大哥那裡坐坐玩玩。&rdo;也不知道究竟是針灸有用,還是善桐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榆哥現在雖然說話也還有些結巴,但較從前是要好得多了‐‐只是又不敢說,怕最後不是,榆哥空歡喜一場。她也實在是閒坐得久了,無聊得厲害,便想,&ldo;我這樣傻想傻想的,有什麼想頭?還是要多認識權神醫一番,對他的為人知道得才更清楚些。&rdo;就隨著榆哥一道出了帳篷,出於習慣,就要挽著哥哥的手一道走,不想榆哥卻抽出手道,&ldo;哪、哪有兄弟之間環著手走路的?&rdo;善桐真是覺得他反應的速度,比起從前要有些微加快,雖然還將信將疑,但心中卻也難免喜悅,抿嘴一笑,非得要環住了榆哥的手,道,&ldo;我們家兄弟感情特別好,不行麼?&rdo;榆哥翻了個白眼,也就由得她去了,兩人這樣走到權仲白帳篷前頭,善桐才要鬆手時,卻見權仲白蹲在路邊,不知在做什麼,卻是面朝著自己二人,早把她的小女兒情態看得清楚,正彎著眼睛在笑‐‐也不知道是笑善桐,還是笑自己的心事。只是他這一笑,風流又好像水墨一樣,在硯中險險盪漾,就差一點,就要濺得一地都是。善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抽出手來,嘟著嘴並不說話,倒是榆哥駕輕就熟地道,&ldo;子殷大哥,閒著也是閒著,來找你說話。&rdo;權仲白嗯了一聲,又直起身來,善桐見他手裡拿了一根長樹枝,樹枝上還沾了泥土,一時間又忘記了羞澀,上前幾步,探頭一看時,便不禁笑道,&ldo;權世兄,你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拿樹枝戳土啊?&rdo;權仲白輕輕拍了她腦門一下,責道,&ldo;小小年紀,嘴皮子這麼厲害幹嘛。&rdo;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他對善桐真是一旦都不見外,可又清楚明白,並沒有一絲曖昧在。善桐看他,也覺得他好像是河那邊的人,雖然看得眉眼宛然,兩邊似乎也都對彼此有些好感,但卻清清楚楚,知道這份好感,就好像對天邊的雲彩,對地上的澗水一樣,是&ldo;雲在青天水在瓶&rdo;,箇中奧妙處,卻只能意會,難以言傳了。也就是因為這樣,她當著權仲白的面,反而不像是當著桂含春那樣緊張,總要顧慮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在桂含春眼中看來會是如何。對權仲白的責怪,也不過是嘻嘻一笑,並不太當回事。&ldo;我瞧著可不就是拿樹枝戳土玩麼?權世兄行為舉止,全都大出世情,誰知道拿樹枝戳土,沒有什麼深意呢?&rdo;&ldo;這你就說對了,對我們和藥打交道的人來說,簡直是上有天堂,下有西域,何家山這一帶常年無人種藥,真是暴殄天物,黨參、當歸,都是最喜歡這種氣候的,土壤又肥……&rdo;權仲白一邊領著二人入賬,一邊拿起白布擦手,又率先穿過了兩頂帳篷,進了那個冰冷透風的&lso;開顱室&rso;。善桐一眼就看到那個倒黴的韃靼人,不過這一次,他身上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非但頭頂被鑿開了一個小洞,兩肋洞開不說,就連一處肌膚都被剝開了去,露出了淡黃色的人油,同色做暗紅的血管。雖然是第二次看到這具屍體,但善桐還是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嘔吐的衝動,倒是榆哥駕輕就熟,已經托腮在案子邊彎下腰去,向善桐介紹道,&ldo;你看,這就是人的五臟六腑了。這是心臟……這是肺臟……&rdo;善桐雖然不是很怕,但終究看著這麼血淋淋的東西,也不很愉快,正要別開眼時,見權仲白望著自己笑,又有些不服氣,跟著榆哥看了幾眼,也看出興趣來,從咽喉開始,一路認到了腸子,這才咋舌道,&ldo;都說豬腸長,其實人腸也真不遜色,這堆堆結結的,簡直像個線團!&rdo;榆哥嗯了一聲,興趣顯然就不在這個方面,&ldo;其、其實,都說人膽大,但膽再大也大不過肝……&rdo;就要用手去碰那人的肝,卻被善桐一手拍開了,斥道,&ldo;亂碰,髒!&rdo;榆哥似乎對人體甚有興趣,他轉來轉去,心癢難耐地道,&ldo;軟尺難得,不然,真想量量這人內臟的尺寸!再量量這腹腔的大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