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仲白不禁就多看了善桐幾眼,他忽然道,&ldo;奇怪,你們寶雞楊的女兒家,怎麼都這樣厲害?&rdo;不等善桐答話,就又站起身道,&ldo;我的確還有些事,今日出戰之後,少不得有些軍士們受傷,軍醫所人手未必足夠使用,還得過去看看。世叔要是有事找我,今晚到我帳篷裡來,再細細地談吧。&rdo;一面說,一面又不禁細看了榆哥一眼,他好看的眉峰微微緊皺,唇邊又再漏了一聲&lso;真巧……&rso;,這才倒背雙手,又衝善桐、善榆點一點頭,也不待眾人開口客套,便自己一披大氅,拎起藥箱徐徐出了屋子。好似一朵白雲,一眨眼就融入了茫茫雪地之中。這一番求醫,的確說得上是跌宕起伏,雖然順利地見到了權仲白,更是不費絲毫力氣,就得到了神醫診治,也不能說運氣不好‐‐按權仲白這孤僻古怪的性子,能這樣盡心盡力地對待善榆,楊家人也實在是沒法做更多的要求了。但病因一旦揭露,竟不能藥到病除,看來要完全治癒還有風險。更可慮者,是連權仲白都不肯把話往開了說,只是一味的閃爍其詞。善桐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心下倒是越想越有些不妥帖: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只看權仲白的做派,此人說話幾乎不會考慮場合,恣情恣意,就是隨著自己的性子來。明知道自己是女孩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還要測頸脈,要不是言語和順有禮,簡直是將禮法棄之不顧的狂徒了。這樣一個口無遮攔的人,都不肯把治療的辦法說出來,到底有怎樣的內情,善桐是越想越心驚,鑽了半天的牛角尖,又度榆哥一眼,倒是有幾分醒悟:或許是不想當著榆哥的面說吧……因三人賓士了一個早上,楊四爺有些疲倦,彼此迴避著梳洗過了,他就倒在床上愁眉不展,&ldo;話也不說實,這到底是怎麼個意思?&rdo;一邊就冥思苦想起來。善桐見善榆微微合攏了眼睛,靠在床邊似乎正在打盹,便打算點破權仲白可能的顧慮,卻又怕嚇著榆哥。思來想去,只好坐到榆哥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道,&ldo;你也聽到神醫的話了,其實就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咱們又不笨又不傻的,思緒緩慢一些就慢一些,搶什麼快。只要能治好結巴,緩緩地取個功名,舉人都夠了‐‐&rdo;看見榆哥面上的表情,她住了嘴,一時間心頭又酸又苦,許久才憋出了一句,&ldo;哥,我……我……&rdo;榆哥沉默有頃,他呆呆地望著帳篷頂上,過了好半日,才結結巴巴地道,&ldo;是、是病就好,能治就行……再怎麼樣‐‐&rdo;他沒往下說,但善桐已經感同身受,心痛得快哭出來。到了晚飯時分,帳外桂含春的親兵為三人送了一頓說不上豐盛,卻也很看得過去的晚飯,還有些肉乾佐餐,四老爺惦記著吃完了還要帶善榆去找權仲白,善桐心裡有了第二種考慮,就阻攔他道,&ldo;人家客氣,我們也不好貿然行事,明日裡等桂二哥有了空閒,再請他居中介紹一次,日後再自行過去尋找,才不算失禮。今兒個大家都累了,還是早些睡下為好。&rdo;其實連日來在馬上賓士,楊四爺已經累得夠嗆,他又慣了聽別人的安排,雖然有些疑竇,但也未曾多說,吃完飯抹抹嘴巴,不多時就呼嚕聲震天睡了過去。善桐看在眼裡,還真覺得母親派她跟在榆哥身邊,不是無的放矢。她又若無其事,和榆哥說笑了幾句,陪他在沙盤上演練了幾個算式,畫了幾個圖,因內容艱深,榆哥說到這種事,思維又顛三倒四的,一會兒這,一會兒那,善桐一句話都聽不明白,過了沒多久,她就露出倦意,榆哥看見,便推說累了,兩個人一道和衣睡下,沒有多久,榆哥便也呼嚕起來,善桐留心去聽,果然覺得他的呼吸聲又重又不均勻,大有吃力之感。她又靜等了一會,這才翻身而起,躡手躡腳披了大氅,又輕輕地把楊四爺弄醒,沒等他說話,先捂住他的口,在他耳邊輕聲道,&ldo;四叔,是我,你且別出聲。&rdo;楊四爺先迷糊了一陣,後來也會過意來了,和善桐一道輕輕地出了帳篷。榆哥呼聲猶自均勻得很,並未醒來,善桐放下簾子,才低聲向四老爺解釋,&ldo;神醫不肯多說,恐怕還是擔心嚇著了榆哥……我們這一次就不帶榆哥,偷偷過去,聽聽這病到底要怎樣治才好。&rdo;她又歉然對兩個守賬親兵一笑,道,&ldo;還請一位大哥陪我們過去權神醫的帳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