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實在是太過了一點,就算是母親也未必願意二姨娘鬧出此等醜事,大椿但凡知道一點分寸,也不至於慫恿二姨娘出此下策,倒很像是二姨娘本人的作風:出身市井,在這些事上就不那麼講究。善桐見大椿不言不語,便又垂下頭來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的辮梢,&ldo;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麼,不過你也要記住,二姨娘再怎麼樣,也是我們小五房的人,一舉一動,代表的是小五房的臉面,她可以討人厭,但大節上卻決不能有虧……&rdo;她心底忽然又竄過了一個念頭:就算大節有虧,也不能在這當口‐‐可才一這樣想,善桐自己又都不寒而慄,她甩了甩頭,在心底又說服了自己:過了這個關口,二姨娘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為了一點吃的,和別人眉來眼去賣弄風情。自己這個想法,終究還是行不通的。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鬆一口氣。但善桐畢竟是鬆了一口氣,又敲打了大椿幾句,&ldo;讓你在二姨娘身邊服侍,為的就是你懂事,二姨娘會聽你的勸,你就得相機勸著二姨娘……有些小事勸不下去,就不多說什麼了,這樣的大事,你要勸不下去,要你何用?&rdo;大椿左思右想,都覺得三姑娘說得句句在理,不禁冷汗涔涔,又有些後怕,目光在那一包油渣上盤旋了片刻,一咬牙,她輕聲道,&ldo;三姑娘教訓得是,日後大椿知道如何行事……只是這事已經出了,您看著該怎麼了局呢?&rdo;姨娘和廚子眉來眼去的,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父親在家,可以乘勢鬧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一方面是下了二姨娘的臉面,再讓梧哥難堪一點,一方面,也是斷了二姨娘的恩寵,讓她在這個家裡越發沒有憑藉。要往大了鬧,就是把二姨娘的性命葬送進去,也不是什麼難事,當然,隨之葬送的還有梧哥的脊樑骨……善桐忽然間不願意再往下想了,忽然間她很討厭自己,甚至覺得自己的面貌已經醜陋不堪……她不喜歡,是的,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ldo;娘操心的事兒已經夠多了。&rdo;她到底還是下了決心,掃了大椿一眼,輕聲道,&ldo;這件事就不要讓她知道了吧!你把二姨娘叫進來,我親自和她說。&rdo;大椿頓時欲言又止。上一次善桐和二姨娘正面交鋒,結果當然是善桐吃了虧,雖說主母的用心,如今在場的兩個人都已經明白,但大椿一時也拿不準是不是應該聽從三姑娘的吩咐‐‐她雖然身份尊貴,但卻並不是家中的主事者。真正說話算數的人,還是主母王氏。善桐又怎麼不知道大椿在想什麼?但她並不想讓這件事被母親掌握在手中,雖然很難對自己承認,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她很看不起二姨娘,但卻並不想要她死。不管是看在梧哥面子上,還是看在二姨娘本人份上,敲打她可以,限制她可以,但要趕她出門,讓她死於非命……善桐到底還是不忍得的。而她‐‐是的,在這一點上,她並不很信任母親……想要保住二姨娘的性命,和梧哥在家裡最後的一點顏面和尊嚴,就得揹著母親玩弄手段。甚至連梧哥都要瞞得死死的,不能讓他知道一點內情。她倒是並不怕自己洩密給梧哥知道,但二姨娘會不會到處亂說,向兒子訴苦,那就說不清了。其實自己根本不應該隨意插足進這灘渾水中,鬧得不好就是一身的騷味。難怪姐姐雖然心知肚明,但始終裝得和沒事人一樣,她當然是看透了箇中得失……善桐就頹然嘆了口氣,在心頭狠狠地摔了自己一個耳光,暗自責備自己,&ldo;你又無事生非,你又壓抑不住。&rdo;而後才抬起頭來,冷冰冰地看向了二姨娘。二姨娘也正抱著手靠著牆,翻著白眼望著善桐,這動作做來還有幾分難度,蓋因她要比善桐高些,翻了白眼,眼睛就是朝上走了,又要翻下來看著善桐,倒是有幾分難為了這一雙明眸的。善桐吐了口氣,根本無心和二姨娘計較了。她已經懂得了母親的淡定和寬容從何而來:想來如來佛祖看著孫行者撒歡時,也有類似的寬容。&ldo;二姨娘想被髮賣嗎?&rdo;她輕聲細語,很親切地問。二姨娘的臉色頓時一變。被髮賣,是每個姨娘心頭最深的恐懼。不論是貴妾也好,良妾也好,賤妾也好。當主母的要賣你,其實都是一句話的事,除非已經寵妾滅妻,否則奴婢文書是可以補的,手印是可以強按的……做丈夫的只要不想鬧出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