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衝王氏擠了擠眼睛,&ldo;不過,你們楊家村想必出力也不少。&rdo;不管小四房大爺和村裡幾房有什麼過節,總歸楊家村是他的根。楊家村在西北,西北的事,他就要特別上心地辦。這話都不用說破,朝廷眾人均心照不宣:不然,湖廣也是天下糧倉,川蜀之地這幾年也豐收連連,且又都離得近,為什麼軍隊要到江南去催糧食?王氏只是笑,又唸了唸佛,沒接米氏的話頭。&ldo;只盼著糧草到了,能打幾場勝仗吧,西北再這樣下去,是真要亂了。&rdo;因善桐從桂家回來後,一行人在西安再沒有別的人事必須應酬的,王氏給小五房平時往來頻密的一些親朋好友帶了口信,就說是這次急著回去,下次再上門拜訪。如今往各處去請安的僕婦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善榴、善桐姐妹便在母親身邊幫著記人情帳:這戶人家給了多少賞封表禮,那戶人家又送了什麼東西。到得近晚時分,這才將人情帳記清了,東西各自處置,有些鮮貨便交給米氏處理。兩姐妹這才得了空,善榴忙著做針線,善桐又取文房四寶出來,見縫插針地練字,寫了幾筆,又拄著下巴自顧自地笑一笑,寫幾筆,又自己咯咯地笑出聲來。善榴早就留意到了妹妹的不對,她微微皺起眉頭,笑道,&ldo;你怎麼了,去個桂家,把你魂兒去丟了?&rdo;見善桐面色微紅不肯說話,心頭倒是微微一動,細細打量了妹妹幾眼,又低頭沉思了片刻,才略帶試探地道,&ldo;敢是你見到誰了不成?&rdo;姐姐的厲害,善桐是早有所領教的,這半年來姐姐一心備嫁,對家裡的事沒那麼熱心了,許多大事小事,卻還是心中有數,只是不開口兒。她見姐姐留了心,倒是有幾分提防,也不知怎麼回事,就不想把心事告訴給姐姐知道,轉了轉眼珠子,便搪塞善榴,&ldo;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許告訴娘‐‐衛家那個紈絝浪蕩子弟,今兒個……&rdo;就添添減減,把衛麒山作勢要射她,反而為桂含春射了一箭的事,告訴給善榴知道。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就笑,&ldo;叫他淘氣,叫他霸道!我治不了他,有人能治!&rdo;這是善桐心中得意事,一提起來,笑得自然歡快。善榴倒是信實了,心想,&ldo;妹妹今年才十二歲不到,雖說心思聰慧,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晚熟得厲害。倒未必是私心裡中意了誰。&rdo;她也就握著嘴,跟妹妹笑了一會兒,才放下臉說她,&ldo;逞一時之快,又把場面弄僵了。他騎射比你強,你要吃眼前虧的。這一次我不和娘告狀了,下次他再這樣,你只是不理他,撥馬遠遠跑開完了。什麼事都要認真計較,你有那麼多工夫嗎。&rdo;善桐之所以不欲露出此事,就是害怕被母親姐姐說教,不想還是沒有躲過一劫。可待要俯首聽訓,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雖然到底還是垂下頭去,卻又終究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煩躁之意,已是不言而喻。善榴擰起眉毛,看了善桐一眼,也只好無聲地嘆了口氣。孩子大了,一天比一天懂事,也就一天比一天更有自己的主意。很多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就是不願意去做,你奈她何?總不能強按著她的頭,逼她喝水吧。想到自己把妹妹比作牛兒,她唇邊不禁又掛上了笑,正要說話時,只聽得外頭畢剝作響,似乎有人往屋頂上倒了一盆炒豆子,轉眼間響聲越大,敲擊之聲不絕於耳,一股寒氣自門窗處席捲過來,兩姐妹都走到窗前看時,卻見窗外天色蒼茫陰霾,空中不斷有冰粒落下,大小仿若米粒,砸在玻璃窗上,帶得窗戶一陣顫動。隔著敞開的窗戶望過去,王氏同米氏也都止住了話頭,先後出了屋子,站在廊下面沉似水地望著天。雖說院子並不大,大家隔著門窗說話,也都能聽到,可一時卻是誰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隔著院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冰粒與鐵盆撞擊那沉悶的砰砰聲,還有不知哪裡來的孩童尖叫。&ldo;下冰雹嘍‐‐下冰雹嘍‐‐&rdo;68、窘境 小五房一行人第二天當然沒能回得去寶雞。這一場冰雹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不過半個時辰工夫,就化為了大雨,潑天一般下到了半夜住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又是晴空萬里,似乎是個動身的好天氣。可王氏就好像忘記了榆哥的病情一樣,反而在西安又住了下來,只是打發瞭望江男人張看回寶雞報信。甚至還寫信問桂太太借了兩匹好馬,並備了一封路引,以便可以儘快趕回寶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