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的都是實話,別看村子裡鬧得不像話,其實楊家村畢竟是百年望族。河深牆高,兵雄器利,別看這村牆一夏天擋了多少風,可此時此刻竟成了全村人最大的屏障。眾人都稍微安下心來,各自吃了飯,又都和衣睡下,以防不測。這一夜也不知多少人家都沒有睡好:畢竟全村上下,能和小五房一樣還有餘力養馬的殷實大戶,也就是那麼幾戶了。沒有馬,徒步能逃出多遠?幾乎是肯定要和村子共存亡的。或許是因為如此,族人們計程車氣都很鋒利,第二日早上起來,便有不少人拎著家中的鐵器出來,要加入村兵去。還是族長、宗子並宗房等諸位青壯出面分頭安撫了一番,眾人才各自回去做事。不過村兵們倒是個個都摩拳擦掌,只等著對方來犯,就要撲出去殺敵了。不想接連過了三天,鬍子們都沒有進犯的意思,村人們漸漸地就犯起了猜疑:一般的鬍子,來去如風,取的就是個快字。不論事情成不成,都不會在一地逗留太久,都已經三天了,難道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又不肯知難而退,所以才滯留在當地不成?又過了三數天,訊息傳開來了:鬍子們的確是不想硬打,和當時的諸家村一樣,他們是來收&ldo;平安糧&rdo;的。&ldo;一共一萬石,一石不多要,拿了就走,也絕不多留。&rdo;來傳話的是個長相斯文的中年漢子,要不是一身的腱子肉,看著倒像是個讀書人。也不敢走近,就在橋中央遠遠地站著喊了話。訊息頓時就傳了開來,眾人反應不一,也有罵的,也有怦然心動的,更有人要開門出去擒下那人進來審問,卻為鐵衛所阻。由得他回身去了,才把訊息報到了宗房那裡。宗房反應很快,迅速就又叫齊了一屋子的人來開小會:茲事體大,即使是宗房也不可能獨力拿定主意。不過會上依然是眾說紛紜,外九房是力主破財消災的,十六房、老二房等,卻顧忌著西北局勢不知何時才能好轉,連一斗糧食都不願施捨給鬍子們,只是要打。雙方相持不下,族長也難做決斷,過了半晌,還是把眼神落到了小五房老太太身上,思忖著就問,&ldo;您的意思是‐‐&rdo;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都看向了小五房老太太,都道,&ldo;您也說兩句,您說的話一向是最在理的,俺們都服氣!&rdo;&ldo;就是,要不是您做主留下了這許家的兵爺,眼下只怕是早就家破人亡了。您高瞻遠矚,俺們都聽您的。&rdo;眾人七嘴八舌了一番,倒也都服氣這位飽經風霜老謀深算的老太太。雖說臘月借糧的事是她一手操辦,不過留下許家鐵衛,又關切族庫虛實,還有那真真假假的買糧勻庫一事,如今回頭看來竟都是透著睿智的老成之舉。更別說老人家不肯離村,和族人共存亡之舉,早已經不知不覺收攏了不少人心,只是要顧忌著宗房的臉面不敢說話,如今族長開口了,十個人裡倒有八個看向了老太太。老太太本來不欲說話,此時見眾人都看過來了,方才咳嗽了一聲,慢慢地道,&ldo;我老婆子沒見過世面,也不好瞎說……要是依我,最多三千石,能打發走就打發走吧。不用見血,畢竟是件好事,要再多了,承受不起呀……&rdo;在座的也都是當家人,對於糧食,心裡是有一本賬的,聽老太太這樣一說,各自掐指一算,對於宗房的庫底倒是影影綽綽算出了個數來。十六房老太太的臉色先就沉了下來‐‐她是最不願意給糧的,倒寧可打了。知道族庫所剩無幾,更是連三千石都不願出了,心中一陣肉痛之下,竟向著外九房道,&ldo;大侄子,我看老嫂子說得在理,要是三千石不能下來,族庫裡補不出九千石,你是個財主,不如你出了?&rdo;這話近乎無奈,饒是老九房房主楊海和素來和氣,此時也不禁眉立,毫不客氣地堵了嘴,&ldo;我看命比看糧食重些!老嬸子家裡沒有人在村兵隊,嘿嘿,難免是看糧食比看命更重了!&rdo;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發鬧得不可開交,善桐冷眼旁觀,都覺得一陣陣的煩悶直往上冒,恨不得現在就糾結一班人馬殺將出去,分出個死活勝負來。吵了小半日,還是族長定了個兩千石的數目下來,眾人方才不說話了,又商量著要派人去和鬍子們討價還價。現請了許家的鐵衛來說話。這十一名鐵衛,隱隱然是以一位王隊長為首。此人沉默寡言,對於村中事務幾乎不肯過問,就是方才的族會也不肯列席,直到大家有了答案,要選人出去遞話了,才出了個主意,&ldo;這件事還是要選個言辭便給的人去辦比較最為合適,最好是許以重賞。畢竟是把頭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我們弟兄也不是不肯冒險,但畢竟不是族人,不好擅自做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