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桐待要反駁,仔細想了想母親的話,不禁不寒而慄,心中對桂含沁那說不出的親近感,也為陌生感取代了少許。她想:&ldo;開糧號靠的就是囤積居奇,低買高賣,含沁表哥明明深信西北最艱難的一段時間要來了,可這時候還盤下一間糧號,號裡有還有好些糧米……難道他也要囤積居奇,藉機抬價不成?可這掙的都是人命錢啊!&rdo;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商人逐利,本來任何貨物的價格也都是隨行就市,似乎乘機抬價也不能算錯……一時間思緒紛亂,過了好一會,又聽母親道,&ldo;說他厲害,就是因為他的厲害你根本都看不明白。你看這事情辦得,他是兩面落了好處,落了人情,還落了間鋪子。怎麼說他是老九房出去的人,就是陝甘總督要拿不聽話的糧號開刀,也決不會找到他頭上。這一場戰爭財下來,他怕不是要發了十幾萬兩銀子?可你得記住,三妞,有些錢咱們能掙,這種錢卻是決不能掙的。祖宗都在地下看著呢,咱不能讓祖宗也戳我們的脊樑骨!&rdo;善桐就不吭聲了,半晌才道,&ldo;您又用著表哥,又防著表哥的,似乎也不大厚道……人家未必就會那樣做呢?也就是咱們幹猜猜罷了。&rdo;這是變相地承認了含沁的心機,卻還有些不服氣了。王氏掃了女兒一眼,待要再說幾句,卻也看出了她隱隱的不耐煩。她心中一動,便不再往下訓誡,而是轉了話題,又和女兒盤算。&ldo;出脫京城那幾間分號,也不是因為急著要變現。從來事情都是這樣,人走茶涼,我們現在沒有親戚在京裡,生意只會越來越難做的。倒不如捏著現銀……也不買地了!&rdo;&ldo;這裡這個樣子,買地也沒什麼用。&rdo;善桐低聲附和母親,&ldo;我看還是做生意賺錢……您說,要不咱們和祖母說說,到江南去看看?再怎麼說,小四房大爺在呢,就是看在他面子上,咱們也不能受到多少刁難。再說了,還有外祖父一家,雖說現在也不大得意,可根基到底還是在的……&rdo;王氏本來心中倒很是茫然,沒有多少思路在的,聽女兒這樣一說,便低了頭只是籌劃。半日才道,&ldo;也好,橫豎你和你哥哥娶親出嫁都還早了,家裡也不著急等錢,我看這樣,回去就派張看到京城去。鋪子盤走一半,盤出一兩萬銀子來,儘夠榆哥治病的了,若還有多,便帶到江南去,請十七房的嫂子帶著,跟你小四房大伯母打個招呼,看看能有什麼商機沒有。&rdo;其實權仲白身為一等良國公之子,又哪裡會是在乎錢的人,就是這幾天聽說了他的事蹟,善桐也絲毫不認為能用銀兩打動他。而按當時物價來說,榆哥就是要用百年老山參,東北血鹿茸,醫藥費也根本上不了五千兩銀子。一兩萬銀子就預備著治病,其實頗有過分謹慎的嫌疑。她想要勸母親幾句,可看了看母親的神色,又閉上嘴不說話了。不管常理如何,做家人的總是希望能有個完全的準備……兩人一路盤算,王氏一路和善桐說些節制下人經營生意的訣竅,又教導她道,&ldo;有些事固然可以放手底下的掌櫃去辦,但你自己心裡也要有數的,別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那上下情弊可就大了。雖說只是小小一個家,可權衡之道,也和朝堂一樣。避嫌、制衡、後招、敲打、立威,都是學問,你平時瞧你祖母管家,似乎什麼都是含含糊糊的,其實老人家一搓麥穗就知道今年收成怎麼樣,心底清楚著呢。生意上的事就更不含糊了,看賬算賬都來得。只是尊重賬房掌櫃的,等閒不挑錯兒……&rdo;說著,太陽已經上了中天,雖說出門得早,可因為一路車行不快,又有個小插曲,打尖吃午飯的時辰就晚了。到了半下午,善榴又暈車鬧得吐了,眾人又耽擱了一會兒,眼看著天色將晚,離一行人來時投宿的小村莊還有一段路,王氏便有些不安了:這一片村莊還算稠密,因已經靠近寶雞,人口是多的,土壤也不算太貧瘠,就是官道兩邊,都種上了高粱。她就親自掀開簾子,問過車伕,知道恐怕還要走一個時辰才能落腳,不禁就看了看天色,皺眉道,&ldo;恐怕太陽落山了也未必到得了呢。&rdo;善桐也有些畏懼,她握著腰間的火銃,心思倒慢慢地寧靜下來,又彎下腰去,從包袱裡拽出了漆盒抱在懷裡,一邊安慰母親,&ldo;沒事兒,就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呢……你看,咱們還有二十多個兵爺護衛著,一般的小蟊賊看了也不敢出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