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寧見到舅舅,也是早露出了一臉燦然的笑,她撲到舅舅懷裡,同衛青玩耍了片刻,陳嬌就笑著說,&ldo;好了,到你用點心的時候了,下去吃點心吧!&rdo;劉寧性子隨娘,馴善隨和,雖然捨不得衛青,但一步三回顧之間,還是乖乖地被乳母牽了下去,陳嬌笑著看她走遠,才和衛青感慨。&ldo;人這一輩子,其實榮華富貴也算不了什麼,就是富有天下,也就只是住在這樣一間屋子裡,一頓飯也不能多吃幾碗。追求功名利祿,其實還是為了惠及家人啊。&rdo;衛青心頭一動,一時間也弄不清陳嬌說的到底是劉寧還是陳季須兄弟,他看了陳嬌一眼,只是謹慎地點了點頭,附和道,&ldo;娘娘明鑑。&rdo; 這個衛青,也實在是太小心了,一句話都恨不得要在喉嚨裡滾三滾再出口,劉徹怎麼就不嫌他悶!陳嬌轉念一想,又覺得衛青要是不這麼小心,自己也的確無法放心,就不禁微微一笑,又換了一個話題。&ldo;婚事就在眼前了,怎麼樣,見過十五妹沒有?這姑娘雖然長得一般,但宜室宜家,是個溫柔大方的閨女,倒沒有我這樣高門貴女的脾氣。&rdo;對這種話,衛青肯定也只能有一個回答。&ldo;見過兩次,娘娘說得是,能娶到陳氏女,已經是喜出望外,況且陳家家教,是能信得過的‐‐&rdo;話出了口,又覺得自己在諷刺堂邑侯府,不禁不自然地住了口,又流露出了忐忑不安的神態來。陳嬌也覺得好笑,她看了窗外一眼,一時也沒有說話,只是由得陳季須兄弟的鬼哭狼嚎透過窗戶傳進殿內。半晌,忽然又嘆了口氣。&ldo;算了,底下人也不容易。&rdo;皇后喃喃說,又提高了聲音。&ldo;叫什麼叫!當我不知道?這樣打,就是再打一百杖也蹭不破一層皮。都不許出聲!打完三十杖,給我跪到廊下去,我不說話,不許起來!&rdo;就是對一般的宮人,皇后也一向是和氣有加,輕易是不施肉刑的,比起長樂宮那成天往外抬死人的作風來說,未央宮不止一次被稱讚:皇后有當年外祖母的遺風。衛青也沒有想到陳嬌對兩個哥哥居然這麼狠,見陳嬌看他,他便配合地露出了訝色。&ldo;不兇一點,他們根本就不聽話。&rdo;陳嬌果然無奈地吐了一口氣,又衝大殿中央的几子揚了揚下巴。&ldo;連陛下都看不過眼了,要不是礙著我的面子,恐怕早就要發作。他們和修成君的那個兒子,簡直是長安三害!犯下的罪行我也就不說了,罄竹難書!可能有什麼辦法?我這裡親自看著讓他們打,這些宮女子也是出工不出力,都害怕轉過頭來太主發火追究……這兩個無賴,是連我都沒有辦法了。&rdo;又向衛青賠罪,&ldo;連我賞給十五妹的首飾都敢拿!這一次我是忍不了了,狠狠教訓一次,看能收斂到什麼時候吧。&rdo;衛青只覺得如墜雲霧,似乎對陳嬌的意圖有所領悟,又始終沒法吃準,他連忙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又靜默下來,等著陳嬌的下一步棋。真不知道這個人在戰場上是如何料敵機先的,反正在宮廷裡,尤其是在自己跟前,永遠都是沉住氣等自己的行動。陳嬌不禁嘆了口氣,又自我安慰:也就是真正的聰明人,才懂得面對不同的形勢調整作風了,要是自己易地而處,恐怕也能沉得住氣,等上位者發言。&ldo;你們兄弟也二十多歲了!&rdo;她說,又換了一個話題。&ldo;也到了建功立業的時候,侍中也好,太中大夫也罷,其實都沒有多大意思,也就是汲汲營營,靠著陛下的寵愛混一碗飯吃,沒有文武功勳,高官厚祿,那都是虛的。你看這幾年來多少紅得發紫的侍中一旦觸怒了陛下,一轉眼就沒了性命,可……&rdo;陳嬌的話斷在了口邊,她望著衛青輕輕地一笑,從這個漂亮的年輕人面上,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果然不愧是衛青,朝事他現在還沒資格入局,但已經看得懂了。陳嬌這句話,說的是田蚡,是竇嬰,也是歷來的外戚上位之路。‐‐竇嬰雖然觸怒了王太后,可到底還是沒有人敢給他一帖毒藥,他這還是自己抑鬱而忘。可田蚡就不一樣了,沒有軍功,就是暴斃也無人追問。外戚上位就必須靠功勳,否則,什麼榮華富貴,那也都是鏡花水月而已。就算是再謹慎的少年郎,只要是個男人,其實也都是功名的奴隸,想來就是衛青,只怕也概莫能外。可衛青沉吟了片刻,卻給了陳嬌一個令她極為詫異的回答。&ldo;沙場無情,&rdo;衛青說。&ldo;平安庸碌也是福分,衛青自知才具,能夠在娘娘蔭庇之下度日,已經心滿意足,又怎麼敢有非分之想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