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夫人。&rdo;那男人的聲音說。段夫人的話裡帶著笑意,說:&ldo;你認得這小子?&rdo;&ldo;不認得。&rdo;男人始終抱著段嶺。段嶺感覺到先前的藥在喉嚨裡化開,腹中漸漸地有了暖意,力氣彷彿又回來了,他靠在男人胸前,面朝段夫人,卻不敢抬眼,視線裡只有鋪羅床那花團錦簇的一小塊。&ldo;出生紙在這兒。&rdo;段夫人又說。管家取來出生紙,隨手交給那男人。段嶺身材矮小,面黃肌瘦,依偎在那男人胸膛前,有點害怕地掙了一掙,男人便順勢放他下地,段嶺靠著他站住腳了,看見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武靴溼了一塊,腰上繫著一枚玉腰墜。那男人又說:&ldo;夫人開個價罷。&rdo;&ldo;本來呢,我段家是斷然不會收下這孩子的。&rdo;段夫人笑吟吟道,&ldo;當年他娘懷著他回家,冰天雪地的,也找不到個去處,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一住下來,可就沒完沒了的。&rdo;男人一聲不吭,注視段夫人的雙眼,只等她說。&ldo;這麼說罷。&rdo;段夫人悠悠嘆了口氣,又道,&ldo;好歹也是他娘當年交到我手裡的,這封信還在,喏,大人,您瞅瞅?&rdo;管家又遞了張紙過來,那男人看也不看,收了起來。&ldo;可如今我連您的名號都不知道。&rdo;段夫人又說,&ldo;這麼稀裡糊塗地交給您,來日九泉之下,可怎麼朝段小婉交代呢?您說是罷?&rdo;男人仍不吭聲。段夫人一展袍袖,風情萬種地說:&ldo;本來段小婉這事兒就扯不清楚,想著人既然沒了,過往也就一筆勾銷了,今天您把這小子給領走了,萬一來日再有人上門,說是他爹派來的,我又怎麼說?您說是罷?&rdo;男人還是不吭聲。段夫人朝他笑,又將目光轉到段嶺臉上,朝他招手,段嶺下意識地退了半步,躲到那男人身後去,緊緊攥著他的袍角。&ldo;噯。&rdo;段夫人說,&ldo;大人,您總得給我個說法罷。&rdo;&ldo;沒有說法。&rdo;男人終於開口道,&ldo;只有錢,開個價。&rdo;段夫人:&ldo;……&rdo;男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段夫人看這光景,明白這人顯然是隻打算付筆銀兩,結清這筆養育債,不說自己的身份,也不管後續如何,一切全扔給段家。好一會兒後,段夫人查探那男人臉色,見他已伸手入懷,掏出數張花花綠綠的銀票。&ldo;四百兩。&rdo;段夫人終於開了一口價。男人手指挾著一張銀票,遞給段夫人。段嶺的呼吸窒住了,他不知這男人想做什麼,他聽丫鬟們說過,冬天夜裡,總有人下山來買小孩,再送到山上去,供奉給妖怪吃掉,他本能地產生了恐懼。&ldo;我不走!&rdo;段嶺說,&ldo;別!別!&rdo;段嶺轉身就跑,剛跑出一步,就被丫鬟揪著耳朵,在撕裂般的疼痛中被倒拖回來。&ldo;放開他。&rdo;那男人沉聲道,緊接著一手按在段嶺的肩上。那一按力逾千鈞,段嶺登時就無法動彈。管家接過銀票,遞給段夫人,段夫人眉頭微蹙,男人說:&ldo;不必找了,走。&rdo;段嶺:&ldo;我不走!我不走‐‐!&rdo;段夫人笑吟吟道:&ldo;這黑燈瞎火的,走哪兒去?不如留下住一夜?&rdo;段嶺聲嘶力竭地慘叫,那男人反而低頭看他。&ldo;你怎麼了?&rdo;男人眉頭深鎖,問道。&ldo;我不去喂妖怪,別賣了我!別‐‐&rdo;段嶺一頭朝桌子底下鑽,男人手卻更快,一把揪住了他,緊接著扣起修長手指,在段嶺腰間一彈,段嶺便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他抱起段嶺,在段夫人懷疑的目光中,將他抱出了門。&ldo;不必害怕。&rdo;男人把段嶺挾在胳膊裡,低沉的聲音答道,&ldo;我不會將你送去喂妖怪。&rdo;一出府,冷風如刀,卷著小雪撲面而來,段嶺喉嚨裡似乎被一股逆行的氣堵著,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ldo;我叫郎俊俠。&rdo;男人的聲音道,&ldo;記住了,郎俊俠。&rdo;&ldo;賣餛飩‐‐嘍。&rdo;老者的聲音悠然道。段嶺腹中打鼓,朝餛飩攤上望去,那名喚郎俊俠的男人停下腳步,沉吟片刻,而後把他放下,摸出幾個銅錢,扔進餛飩攤前的竹筒裡,發出&ldo;噹啷啷&rdo;的聲響。段嶺鎮定些許,心想他是誰?為什麼把自己帶出來?餛飩攤前一盞黃燈,穿透紛紛揚揚的小雪,郎俊俠在段嶺背上推按幾下,解了封穴,段嶺又要叫,郎俊俠卻&ldo;噓&rdo;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