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緩了過來,遠遠地注視他倆,片刻後,管家過來致謝,請段嶺過去說說話,武獨卻說:&ldo;我家少爺現在沒心情,到潼關後再說吧。&rdo;管家只得過去回覆,段嶺慢慢吃著東西,心想殺父仇人就在對面,那種血液裡流淌著的恨,突然一下就被勾了起來。他咀嚼著糕點,想起若不是這個叫賀蘭羯的,自己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回憶重重疊疊,錯錯落落,令他憤怒無比。武獨!給我殺了他!段嶺最想說的就是這句話。當然他不可能讓武獨去殺,現在是這樣,未來如果恢復了太子的身份,也一樣是如此。因為武獨不是一個可以被呼來喝去的,殺人的工具。&ldo;又怎麼了?&rdo;武獨問。段嶺回過神,發現自己每次心情低落的時候,武獨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能看出來。&ldo;沒……沒睡好。&rdo;段嶺說,&ldo;他一直看著咱們。&rdo;武獨說:&ldo;他已經廢了,上京城外,他被先帝斬了四根手指。可不知道為什麼,右手也被斬了,現在他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用劍。&rdo;&ldo;他一定還想殺我。&rdo;段嶺察覺到了。&ldo;你武爺我還想殺他呢。&rdo;武獨淡淡道,&ldo;不必怕他。&rdo;段嶺心想在斷手上接一把劍,還是能用的,但這樣就無法使用手腕的翻、轉、挑、圈、掠等招式了,功夫必將遭到重挫,從此再無爭雄的機會。當夜武獨讓驛站裡頭攔了道屏風,兩人便在屏風後躺著,段嶺想到空明大師說的話,那個叛出師門,取走斷塵緣的師弟一定就是賀蘭羯。那些事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的回憶一般,令段嶺有種不真實感,想著想著,又想到郎俊俠也像賀蘭羯一般,曾經背叛過師門。不知為何,他對賀蘭羯充滿了痛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對郎俊俠更多的,卻是被背叛後的痛心。&ldo;你打算怎麼對付他?&rdo;段嶺問。&ldo;現在先不能動他。&rdo;武獨側過身,極低聲地在段嶺耳邊說,&ldo;須得求證他與邊令白是什麼關係。&rdo;&ldo;一定是手下。&rdo;段嶺低聲說,&ldo;毋庸置疑。&rdo;&ldo;嗯。&rdo;武獨說。段嶺期待地看著武獨,這是他 入關潼關是座北臨黃河、背靠山腰而建的巨大關卡,歷經千年建設,儼然已成西北第一大城,亦是面對西涼的天險之關。抵達潼關前的最後一段路,在高地上朝外望,只見黃河滾滾,藍天白雲,入川的南方充滿青蔥綠意,眺望西涼的盡頭,則是一片蒼涼。數場雨一過,空氣裡帶著入秋的氣味,從西域來的商人云集此地,交換著各自的貨物,說著各自的語言。党項人非常多‐‐他們大多是胡族混血,深目高鼻,或穿色彩斑斕的長袍,或穿輕便的皮衣皮裙,戴一頂纏頭帽,帽沿插一根黑色的雁翎。羽翎的稀有度象徵著此人在族中的地位,貴族還是平民,都可由此看出。武獨帶著段嶺進潼關衛府時,邊令白如臨大敵,到處都是嚴密把守的人,段嶺看府內守備森嚴,守衛們都佩戴著武器。兩人一進廳堂,守衛就在身後關上了門,剩下邊令白在廳堂內自顧自地喝酒,賀蘭羯則坐在一旁,一句不吭。&ldo;說吧。&rdo;邊令白坐在堂前,隨口道,&ldo;你說了什麼,決定你能不能有命從這裡出去。&rdo;武獨站在昏暗的日光下,居高臨下地打量他。&ldo;邊令白。&rdo;武獨說,&ldo;該不會是土皇帝當得太久,忘了自己究竟幾斤幾兩了吧?靠你手下這麼點人,還想拿老子的性命?&rdo;賀蘭羯怒而起身,邊令白卻喝道:&ldo;坐下!&rdo;雙方沉默良久,武獨在廳堂內踱了幾步,說:&ldo;趙將軍為我大陳鞠躬盡瘁,最後落得個如此下場,西川最終那一戰,你在潼關把守,不可擅自抽身,原怪不得你,朝廷亦未加罪於你。其中利害,你也是聰明人,想來不必我再囉嗦了。&rdo;邊令白沉默,段嶺則始終沒有吭聲,這也是他與武獨在路上商量好的一環。牧曠達要殺邊令白,段嶺出發前心裡還存著僥倖之心,但路上想清楚了以後,覺得根本不會有別的選擇,邊令白必須反。為什麼?這廝既參與篡奪李漸鴻兵權,又追隨趙奎謀反,如今朝廷為了抵禦西涼,有兵無將,方不得不暫時穩住他。如今一遷都,西川不必再面臨西涼的直接威脅,況且太子在朝,假以時日必將清算。邊令白不得不反,否則便只有等死一途。只聽邊令白冷哼一聲,說:&ldo;邊某視趙將軍為師,十四歲從軍,追隨將軍迄今已有一十三載,未曾做過半件虧負百姓、背離良心之事,哪怕今天太子到我面前來,我也是這麼一句話!&rdo;&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