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側頭,斜斜乜了他一眼。拔都打了個呵欠,顯然還沒睡夠,有點毛躁,撓撓脖子,解開外衣,打著赤膊,從銅盆裡撈出手巾,擦拭上身,一身肌肉充滿了力量。他擦洗時,仍目不轉睛地看著段嶺,從前他就是這樣,看人時肆無忌憚,就像頭野獸一般。段嶺問:&ldo;手上綁的什麼?&rdo;拔都隨手把布條解下,走過來,遞給他看,布條髒兮兮的,帶著汗味,顯然總是隨身綁著。段嶺意識到這是上次自己從衣袖上撕下來,綁在箭上射過去給元使阿木古的信!炭條寫的字已模糊不清,拔都把它系回自己的手腕上。&ldo;是……我給你的信嗎?&rdo;段嶺問。&ldo;嗯。&rdo;拔都漫不經心地答道,似乎仍在想別的事,一直走神。段嶺又問:&ldo;久別重逢,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說了嗎?&rdo;拔都答道:&ldo;說什麼?從前的事,有什麼好說的呢?&rdo;他擦完身體,把手巾扔到一旁,取來架子下的酒肉,說:&ldo;我又見到你了,不是嗎?那些事,沒什麼好說的,你現在在我身邊,人在這裡,一直在,永遠在,從前的事,我已經不想知道了。&rdo;段嶺有時候實在無法理解拔都的想法,以前就是這樣,一別多年,現在則更難以理解了。&ldo;喝酒嗎?&rdo;拔都把酒遞過來。&ldo;不喝。&rdo;段嶺冷冷道。拔都說:&ldo;還是沒學會喝酒。&rdo;段嶺快要被憋死了,只覺得這種重逢完全不按自己的設想發展,一句敘舊也沒有,一切既理所當然,又出乎意料。拔都掏出匕首,擦乾淨上面先前殺過人留下的血,用它來切開大塊的羊肉,開始吃晚飯。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他吃了一會兒,又點了盞燈,照著兩人。&ldo;你對我的過去就半點也不關心嗎?&rdo;段嶺問。&ldo;不關心。&rdo;拔都答道,&ldo;我對你的以後更關心。&rdo;段嶺忽然笑了起來,拔都喝了口酒,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ldo;喝點酒吧。&rdo;拔都說,&ldo;來。&rdo;他側身過去,提著酒袋,餵了段嶺兩口。元酒甚烈,段嶺劇咳了幾聲,只覺得像燒刀子一般,喉嚨一股火燒感,激得臉上發紅。拔都看了眼段嶺,眼裡似乎帶著別樣的意味,伸手把段嶺的頭髮撩到耳後去,認真地端詳段嶺。段嶺瞬間感覺到,拔都像頭狼一般地盯著自己。但那眼神沒有持續多久,拔都便又移開目光,似乎在猶豫某些事。&ldo;那天你走以後。&rdo;段嶺問,&ldo;發生了什麼?&rdo;他決定自己開啟這個話題,他總覺得自從重逢後,拔都便有點不大自然,現在的模樣,彷彿是他裝出來的。&ldo;你真想聽嗎?&rdo;拔都反問道。&ldo;說吧。&rdo;段嶺答道,&ldo;別裝了,你蒙不了我的。&rdo;拔都眼裡帶著一點醉意,看著段嶺,說:&ldo;那你說,我現在在想什麼?&rdo;段嶺答道:&ldo;你在想,要怎麼用我換到河間、鄴城和昌城,或者用我逼和大陳。&rdo;&ldo;錯。&rdo;拔都說,&ldo;再給你兩次機會。&rdo;段嶺眉頭微皺,說:&ldo;你在想我明明是太子,為什麼會任憑蔡狗坐在我的位置上。&rdo;&ldo;錯。&rdo;拔都笑了起來,說,&ldo;這不是很明顯麼?郎俊俠沒救下你,找了蔡狗回去扮成太子,以後好當皇帝。&rdo;&ldo;他為什麼這麼做?&rdo;段嶺隱約感覺到拔都似乎知道什麼內情。&ldo;我怎麼知道?&rdo;拔都說,&ldo;你還是猜錯了,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rdo;段嶺想來想去,最後說:&ldo;你想放我走。&rdo;&ldo;還是錯。&rdo;拔都答道。&ldo;那你在想什麼?&rdo;段嶺問。拔都爬過來,單膝跪地,段嶺則盤膝坐著,抬頭看著拔都,拔都居高臨下地看著段嶺。拔都手指抵著段嶺下巴,讓他抬起頭,認真地說:&ldo;你還是不要知道了。&rdo;段嶺:&ldo;……&rdo;拔都面容輪廓清晰,五官深邃,靛藍的眼睛一如既往,眉目間充滿了粗獷的味道,那表情彷彿對段嶺又有點不耐煩。這傢伙是個記恨的人,段嶺心想自己又不知道怎麼惹到他了,總是一副對什麼都不滿的樣子。&ldo;這才是你的模樣。&rdo;段嶺說,&ldo;成天一臉別人欠你錢的樣子,你在想什麼?&rdo;拔都深吸一口氣,對段嶺無話可說。&ldo;我在想,如果現在就把你操了。&rdo;拔都說,&ldo;你會不會大哭大叫,恨我一輩子,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