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驀然一驚,看見武獨在劍匣中留的字條:橋下等你。段嶺險些被嚇得魂不附體,知道武獨只是逗自己玩,四處看看,疑神疑鬼的。收拾停當,出了家門,見巷裡武獨身影一閃,想來雖然是逗他玩,卻也不敢離開太遠。三山環江岸,九水繞春城,江州城中水道縱橫交錯,九座古橋置於青石板路上,小船來來往往,不少漁民撐著載滿河鮮的漁船,沿岸叫賣。桃花飛揚,正街距橋不遠,來到橋下時,段嶺到處張望,頭頂捱了一根桃枝,忙抬頭看。武獨俯在橋欄前,朝下頭的段嶺笑,段嶺跑上橋去,武獨卻閃身走了。&ldo;武獨!&rdo;段嶺道,&ldo;給我站住!&rdo;武獨一本正經地在橋頭站著,段嶺走上前去,見陽光下,武獨的笑容英俊無比,一身黑色武袍在溫暖的春日裡更是襯得身材英武,忍不住上前去,抱了下他。&ldo;怎麼了?&rdo;武獨問。&ldo;你怎麼了?&rdo;段嶺也問,&ldo;東西呢?&rdo;武獨拍拍劍鞘,答道:&ldo;劍在人在,劍亡人亡。&rdo;段嶺扶額,說:&ldo;怎麼都喜歡把重要東西藏在劍鞘刀鞘裡。&rdo;不過也是,除了阿木古這倒黴鬼,只要是隨身攜帶的東西,刀劍的鞘是最好的藏物處,畢竟對於刺客來說,幾乎是劍不離身reads;豪門之冷情總裁纏綿不休。&ldo;上哪兒去?&rdo;段嶺問,&ldo;有事嗎?&rdo;武獨似乎有點緊張,答道:&ldo;來,下來。&rdo;段嶺的心情登時好了起來,連日裡諸事繁雜,一件接著一件,如今大有海闊天空之境,雲霾被一掃而空。武獨到得溪畔碼頭,指指一艘小船,示意段嶺先上去。段嶺知道武獨會撐船,本領還很高超,便欣然上去。武獨解開繫繩,躍上小船,長篙在岸邊一點,小船便沒入了水上集市的舟群中,不片刻,又如箭矢一般飛射出來,沿著曲折的水道一路前行,在狹隘的水道入口處排隊等候黑甲軍盤查,預備出城。段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坐船出遊,不由得充滿了興奮感。武獨過了盤檢,又用竹篙一點,小船出了水道,進入大江,面前豁然開朗,盡是滔滔江水,滾滾東去。江面上千帆競渡,武獨幾下升起帆,將帆索繞了幾圈,隨手一掛,上前與段嶺並肩坐在船頭。&ldo;好美。&rdo;段嶺說,&ldo;我們要去哪裡?&rdo;&ldo;去海角、天涯。&rdo;武獨說,&ldo;去嗎?&rdo;段嶺突然感覺很累很累,卻很開心,尤其是看著碧朗長天與廣闊江面的剎那,只覺天地之美,盡在於此。&ldo;去。&rdo;段嶺答道。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靠在船頭。&ldo;回去你就要當皇帝了。&rdo;武獨說,&ldo;興許咱們會很久很久,才能再出來一次。&rdo;段嶺明白武獨的心思,拿到了證據,距離他回朝的大計更進一步,在會試結果出來以前,留在江州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小船馳過江面,進入狹隘的水道中,再一路北上,兩岸俱是崇山峻嶺,美不勝收。武獨脫了外袍,赤腳捲起褲管,在船尾撐船,遇見行舟的漁商,便買了些食物。段嶺則找到一個炭爐,在船頭升起火,煮魚湯與燜米飯吃。他沒有問去哪裡,漸漸地覺得,如果這一生都這麼過,倒也無妨,人如浮萍一般,浪跡天涯。大千世界,人間百態,俱化為縱橫錯落的飛鳥,在高聳的群巒下散開,一切都變得如此簡單。夜裡下雨時,段嶺便與武獨睡在船艙裡頭,聽著外面雨點落在江上,探頭去看,只見江面上白色水花萬點。風起雲湧,烏雲散盡之時,兩人便躺在甲板上,身周是千里如鏡江面,眼前則是萬頃星河。如此兩日過去,第三天,段嶺打了個呵欠醒來時,武獨已撐船靠岸,抵達群山的偏僻處,面前是一道青石板路,通往山巒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