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看,現在也沒有事。&rdo;段嶺朝院外望,朝武獨問,&ldo;他做什麼去了?&rdo;武獨答道:&ldo;他在與費先生說話,很快就過來找你了。&rdo;段嶺說:&ldo;你記得那句話麼?先帝告訴你的,有些事,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去做。&rdo;武獨沉默了,他的眼睛非常深邃、漂亮,眉毛微微抬起,看著段嶺。&ldo;你膽子很大。&rdo;武獨笑了起來,說,&ldo;可是你百密一疏,仍漏了一件事,想起來了麼?&rdo;&ldo;什麼?&rdo;段嶺茫然道。武獨:&ldo;他要是發現賬本沒了,怎麼辦呢?&rdo;段嶺如夢初醒,說:&ldo;對,失策了,該偽造一本放回去才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要是問起,大家只好裝傻,給他個死無對證吧。&rdo;武獨答道:&ldo;費先生替你偽造了一本,下午我放回去了。&rdo;謝天謝地,段嶺出了一背冷汗,武獨說:&ldo;我都跑到城外了,才想起這事,特地折返,辦完,再提醒你一聲。&rdo;武獨看著段嶺,段嶺笑了起來。&ldo;那……&rdo;武獨欲言又止。段嶺傻乎乎地坐在床上,一身雪白的單衣長褲,武獨打量他一眼,又說:&ldo;我這就走了。&rdo;&ldo;你……路上小心。&rdo;段嶺說。武獨答道:&ldo;我知道你會射箭,有危險就跑,保護好自己,你也……千萬小心。&rdo;武獨身材頎長,便這麼蹲著,對坐半晌,二人之間只聞呼吸聲,院外的樹葉離了枝頭,在空中飄來飄去,落在花叢裡,蜜蜂&ldo;嗡&rdo;的一聲振翅飛走了。武獨轉身躍下床去,飛步出房,撈著房簷一個翻身,消失了。段嶺有點不知所措,只因彼此分別之時,他的心裡響起了一句久違之言,那聲音就像潮汐一般,帶著曾經無盡的悲傷朝他襲來,卻也如同潮汐漲落,在捲進他心房的最後一瞬間,溫柔地退了出去。☆、 落單黃昏,潼關路窄道。武獨策馬穿過山道,進入平原。&ldo;駕!&rdo;快馬加鞭,回去的路好走,兩天半即到西川,再翻山越嶺回來,一路順遂的話,三天可折回。夕陽在綿延的山巒盡頭緩慢地沉下去,帶著暗紅色的光,照耀著群山,山與山之間陰影錯落交匯,不知從何時開始,武獨已漸漸不太喜歡夜晚了。每當黑夜降臨之時,總有一天即將結束的蒼涼感覺;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習慣了在白天裡行走,不願再回到夜裡。&ldo;你是刺客,刺客沒有白天,只有夜晚。&rdo;那個聲音在他耳畔再度響起。他催促馬匹,朝著西面夕陽最後的那一抹光追趕而去,彷彿不願看著這世間這麼快就進入黑暗,他守望著僅有的幾縷光,直到夕陽完全沉沒,山後的天幕餘下一抹絢麗的深藍,留給他一個靜謐的、五光十色的夢。他還記得小時候不喜歡白天,只喜歡晚上,與黑夜融為一體,才是安全而踏實的,然而現在更寧願待在白天裡。白天更熱鬧,也更有趣,早上那小子醒了,便會笑著朝他說話,忙這忙那,世界一下就活了起來。晚上一旦入睡,他們便不再交談,武獨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裡,守著那扇關著的門,等段嶺醒來,彼此說說話。又一天過去,又睡覺了,門又關上了。就像以前在趙奎府上見過的,番邦進貢的一個西洋鍾,每每到了時候,鐘上會應時開啟一扇門,門裡出來個小人兒,嘰咕嘰咕地叫。武獨第一次看見它時,覺得甚是好笑,但小人兒只有到了點才出來,餘下時候,每當他經過臥室之時,便會駐足等等,等那報時的小人。人生就只有這麼點樂趣,武獨不禁感嘆,自己過得也真是失敗。群星升了起來,北斗在秋季的星空裡閃閃發亮,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再過幾天,就是七夕了。七夕怎麼過呢?只怕最後一天,沒有這麼容易脫身……武獨開始想,自離開師門後,自己便總是一個人,過節不像過節,過年不像過年。這次辦完了事,可以好好休息。武獨總覺得自己看不透那小子,這名喚&ldo;王山&rdo;的少年自第一天來到自己身邊,心裡便像是一直藏著事,藏得很深很深,彷彿戴著一個面具。然而仔細想來,王山又實在沒有什麼太過異常的舉動。有時候精明得和狐狸一般,有時候又傻乎乎的,真不知道是什麼人……靜夜裡山路吹來一陣清風,馬蹄也彷彿變得輕了起來,落葉在武獨身邊飛揚起來,沙沙聲響,被他拋在後頭。北落師門也升起來了,武獨沿著曲折山路掉轉方向,改而向西南,進入了山中官道內。翌日清晨,段嶺睡得天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