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尉遲恭讓人在平原上紮營，遠方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脈，小溪破冰流水，叮叮噹噹的流下來。&ldo;忘了？&rdo;尉遲恭隨口道：&ldo;下來走走吧。&rdo;呂仲明裹著尉遲恭的獸皮袍子，在平原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覺得此地說不出的眼熟。&ldo;啊。&rdo;呂仲明笑道：&ldo;想起來了。&rdo;這片平原正是他們上次前往瓦崗出使時經過的，遭遇李密手下突襲之地，那一天他們在湖邊被程知節襲擊，尉遲恭還中了毒，眼睛完全失明。尉遲恭牽著馬，與他在湖邊坐下，笑道：&ldo;這下總算沒有人來打擾了。&rdo;呂仲明嗯了聲，尉遲恭便擺開食盒，升起火，兩個人在湖邊吃晚飯，享受難得的片刻安寧。&ldo;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rdo;呂仲明笑道：&ldo;下一句是這個。&rdo;尉遲恭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點頭道：&ldo;懂了。&rdo;呂仲明捧著食盒，倚在尉遲恭身上，看著樹下，心想這裡真美呀，來日如果有這麼一個帶湖的山莊，每天住著，安靜地看看夕陽，看看湖水，多舒服。尉遲恭胸口的金鱗微微發出光來，呂仲明側頭看了一眼。這些日子裡，尉遲恭一直把這塊金鱗貼身帶著。&ldo;本來想給你一塊玉。&rdo;尉遲恭注意到了呂仲明的目光，說：&ldo;畢竟沒給過你什麼，咱倆也沒什麼定情信物，我給你的弓，想必你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rdo;呂仲明吃得滿臉飯，打了個響指，那把弓凌空出現，掉在草地上。尉遲恭笑了起來，拿起弓，說：&ldo;你還一直帶著？先前藏在哪兒？&rdo;&ldo;袖裡乾坤之術。&rdo;呂仲明答道：&ldo;簡略地說，就是利用法力開啟虛空中的連線，把東西藏在兩個時間軸之間的空間裡。佛家也有這法術，所以說須彌山納於芥子中。&rdo;尉遲恭道：&ldo;行軍打仗，要是有這法術，糧草也不用運了。&rdo;呂仲明點頭道：&ldo;可惜仙凡之間，終有各自的規則，這些規則，都是從封神之戰就流傳下來的。&rdo;&ldo;說歸說。&rdo;呂仲明道：&ldo;這把弓，你在上面刻的字究竟是什麼？&rdo;尉遲恭：&ldo;臡宺兤龕。&rdo;呂仲明：&ldo;……&rdo;尉遲恭笑道：&ldo;死生契闊。&rdo;呂仲明端詳弓腰上，發現確實有點像。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皆老。一首被說爛了的詩，呂仲明常聽各種人說，爹也說過，卻沒有半點感覺，不就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皆老嘛，然而看到尉遲恭，想起那天他從密道里，斬殺千人，不遠千里回來，只是為了與自己見一面，忽而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ldo;與子皆老。&rdo;尉遲恭笑笑道：&ldo;這就是凡人的愛情，因為仙人不會老，所以仙人都不知道與子皆老是什麼意思。&rdo;&ldo;也不一定。&rdo;呂仲明有點不服氣地說：&ldo;雖然不會老，但是可以想象的嘛。&rdo;&ldo;想象和自己經歷，能一樣麼？&rdo;尉遲恭隨口道。呂仲明沉默片刻，而後不得不點頭道：&ldo;對，你說得對。&rdo;尉遲恭摸摸呂仲明的頭，說：&ldo;我有時候很苦惱。&rdo;&ldo;苦惱什麼？&rdo;呂仲明的腦洞開得太大，從與子皆老想到爹，又想到他們還在洛陽城裡，現在已經有個奇怪的計劃了，於是邊問邊起身，說：&ldo;咱們去逛逛吧，順便打聽點訊息。&rdo;尉遲恭略一沉吟，便即點頭，兩人離開山谷，臨走時呂仲明又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這裡真的很漂亮。&ldo;你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rdo;尉遲恭道：&ldo;有爹，有錢，有法寶，誰也不敢真拿你怎麼樣，還能長生不死。&rdo;&ldo;世間的好處都讓我佔全了嗎？&rdo;呂仲明無奈道：&ldo;我也覺得這很不公平，但是沒辦法啊，生下來就是這樣。&rdo;&ldo;是。&rdo;尉遲恭點頭道：&ldo;喜歡一個人，能把自己一切的東西都給他，可是我沒什麼能給你的，你也看不上。&rdo;&ldo;別這麼說。&rdo;呂仲明笑了起來，拉著尉遲恭的手，牽著晃了晃，但仔細想想，確實是尉遲恭說的這樣，他沒有什麼好給他的，自己也不需要他的任何東西。或許這就是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最重要的東西。與子皆老，如果沒有老，只有天長地久，又算是什麼呢？如果生命沒有終點，那麼感情也就無法再承諾，陪你走到最後一刻了。&ldo;去哪裡？&rdo;尉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