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義憤填膺,好像燒的是他們的家。
吳語杉甩了甩已經不存在的頭髮,吐出一口混合濃煙的唾液說:“火還沒滅,你們想跟教堂一起死的,現在可以進去。”
一句話把圍觀者堵得啞口無言。
“去啊,是不敢嗎?不是‘唯上帝論’嗎?你們的爸爸死了,怎麼不去陪葬?你們真是不夠虔誠的信徒,我呸。”
“這女人瘋了,應該關進修道院。”
這是圍觀者的結論。
“哎呀那真是抱歉,教堂後的修道院也燒燬了。”這是吳語杉的反擊。
愚民們一時不知如何處理兩個女人,上帝沒有教過。
大火燒了一整夜,天明時,終於可以過去清點損失。
當然是慘重的,吳語杉生怕燒的不夠狠,把所有的條例和禁令、聖經和研究,還有修女的衣服神父的衣服全部扔了進去。
沒什麼是比燒掉一個國家的文化更嚴重的懲罰。
“噠噠噠”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伴隨著搖鈴正往遺蹟而來。
愚民們大呼:“主教來了!你們等著吧,他一定會將你們帶進地牢,用盡各種刑罰懲處你們,直到你們承認自己是女巫!”
華麗的廂式馬車停在兩人面前,僕人跪在地上,一個穿著馬甲皮鞋,拄著手杖的男人從僕人背上踩下來。
面對燒燬的教堂,他眼中滿是雲淡風輕:“真是可惜了,這可是我們最大的一座教堂。”
隨後他望向地上的兩個女人,“是你們燒的?”
早已變成正常人模樣的凱莉女士擋在了吳語杉面前:“主教,是我不小心打翻燭臺。”
周圍的群眾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告狀:“這兩個女人沒有第一時間報信,她們也沒有跟著耶穌一起去死,偉大的主教,你應當將她們帶進地牢,好好審問一下!”
外表儒雅的主教只是說:“兩位可憐的小姐受驚了,請問你們幾歲了?”
吳語杉這才從主教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模樣——弱小的、蒼白的、不堪一擊的。
主教說:“她們倆只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主會原諒她們的。”
吳語杉的眼睛快速轉了兩圈,再抬頭,已是害怕和驚懼的模樣。
“先生,”吳語杉怯怯開口,“我們是教會孤兒院的女孩,今晚想去祈求耶穌的保佑。
但凱莉不小心打翻了燭臺,不得已才自己逃了出來。很遺憾沒有救出耶穌像和聖經。
如果受到懲罰是我的宿命,我絕無二話。只請求您一件事。”
她跪在主教面前,心中暗笑:從前隨口說的話竟然成真了,但只要對她們有益,跪就跪吧。
況且,她很想知道主教是不是她的夥伴,如果是阿卷,那簡直太棒了。
主教眯起眼睛問:“什麼事?孩子?”
“我們為保護聖經,將它埋在石板下。請您派人挖出來,讓我看一眼有沒有事。”
說罷她“無意間”摸過身上的燒傷。
一旁從頭到尾低頭的凱莉簡直要被她的演技折服了。
原本滿嘴審判的愚民們,聽到吳語杉的這句話,也顧不得小丫頭的變臉,迅速衝向了教堂廢墟。
一直很淡然的主教,此時的表情卻像吃了蒼蠅,欲言又止。
吳語杉斷定,他一定不是阿卷她們。
男人的味道、眼神、肢體語言就不說了,他們說話的方式,即使刻意模仿女性,隔著網線也能聞出來。
心思細膩的吳語杉,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但首要是活下去,這裡比前幾個故事可怕得多,她必須給自己和凱莉找到庇護。
她怯生生的樣子迷惑了主教,主教抬手:“起來吧,孩子們。這位......原諒我年老,實在記不住每一個孤兒院的孩子。”
他指的是凱莉。
凱莉則渾身顫抖,緊緊靠著吳語杉。
沒多久,廢墟傳來喧鬧:“你們快看,這兒有很多屍體!”
吳語杉沒有錯過主教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與緊張,根據凱莉的反應,她猜測教堂下的屍體跟他脫不了關係。
主教說:“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帶你們回我家。”
去廢墟前,不忘解下教袍披在她們身上。
如果吳語杉是這個時代的女人,一定會對他感激涕零,或認為他是一位慈祥和藹的紳士。
可惜她不是,不僅不是,她還是一位極端的“異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