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裡,微微地抬起脖子,手指輕輕撫過脖子下面的一圈紅線,那針腳細密,平時看來,只覺得恐怖可怕,這時候卻無端讓人覺得心酸。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洗乾淨懷裡人的臉,手指撫摸過她充滿死氣、慘白蠟黃的臉,把她的頭和身體縫在一起的呢?而或許,他還沒來得及對她說出自己一直以來隱而未明的心意。流年那樣無理殘忍,稍有踟躕,它就偷樑換柱,叫人撕心裂肺,再難回頭。旁邊的連個男人同時沉默了,也不知都想起了什麼。 &ldo;流水帶走了我的屍體,可我一直沒走,&rdo;汪徵說,&ldo;我一直看著他,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原本族裡投票議事由三個人輪流主持,一個是桑贊,一個是帶頭處死了我的那個人,還有另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由他們提名大事,大家一起舉手表達意見。後來,桑贊娶了那位老人的孫女,他們兩人聯手,排擠處死我的那個人,後來又設下了一個陷阱,誣陷了他,兩年後,人們也舉手處死了他。&rdo;趙雲瀾摸出一根菸來,放在鼻子下,輕輕地嗅著。&ldo;又過了一年,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死了,別人都以為他是年老體弱病死的,我卻親眼看見,是桑贊給他下了毒藥。&rdo;汪徵的眉間飛快地抽動了一下,彷彿至今不敢接受這樣的現實‐‐毒藥是懦夫的武器,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又怎麼會變成了一個只會暗地下毒的小人?他彷彿在用這種方法,不遺餘力地侮辱著那些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害死的人,也在侮辱著他自己。&ldo;後來是他的妻子,他才蹣跚學步的小兒子……他的親骨肉。&rdo;汪徵用幾乎透明的手指抓住她身上那件同樣虛無的白裙子,&ldo;每一個被他害死的人,他都會在他們下水前頭一天,偷偷地割下他們的頭,用一塊石頭壓進去,把他們的頭埋在山上,然後讓他們的身體沉入水底,再不能飄走。到此時,族裡沒有再能與他抗衡的人,他的聲望到了頂點,他用了好幾年的時間,處心積慮地讓所有人都自以為在自由地舉手,同意的卻是他想讓他們同意的事,他成了新的首領。&rdo;一個大權在握,卻只想毀了這個民族的首領。之後是派系爭鬥,桑贊打壓、扶植,甚至故意暗地裡激化矛盾……曾經淳樸勇敢的小夥子,無師自通地成了一個陰謀家,抱著愛人的屍體哭了一整夜的那個小夥子,成了一個冷血又危險的人……就好像那些載歌載舞,單純地想要為了過好日子而努力活下去的好人們,也會舉起他們的手,一同拿起鍘刀,砍下一個無辜少女的頭,還要把她的靈魂永生永世地壓在無邊的黑暗和奴役裡。&ldo;我死後的 山河錐 …趙雲瀾毫無同情心地打破了她充滿悲劇色彩的追憶,搓了搓手:&ldo;別提那些過去的破事了,現在說說怎麼辦吧?&rdo;斬魂使一時沉默,汪徵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趙雲瀾就指著她說:&ldo;沒問你,你閉嘴。&rdo;汪徵:&ldo;……&rdo;&ldo;山河錐鎮魂攝魄,別說這些人的死法那麼的不甘心,哪怕是壽終正寢的魂魄,要是被攝入山河錐裡,久而久之,也會變成惡鬼怨靈。&rdo;斬魂使想了想,十分穩妥地開了口,&ldo;要是我說,別無他法,要麼毀了這聖器,要麼將裡面的魂魄強行鎮壓。&rdo;他的話十分含蓄,汪徵一時沒聽明白,睜著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著他:&ldo;大人是說……&rdo;趙雲瀾說:&ldo;意思就是如果不能把山河錐炸了,就只能把裡面的魂魄一刀切了,打得他們魂飛魄散,省得費事。&rdo;汪徵伸手捂住嘴。斬魂使搖搖頭:&ldo;無故斬人魂魄,有失公道。&rdo;那就只剩下炸了山河錐一個辦法了。三人同時沉默。趙雲瀾坐在地上,按著打火機玩,忽然,他盯著那小小的火苗,開口對斬魂使說:&ldo;我想起來了,來的路上,我們遇見了一個掌燈的陰差。就從清溪村外面那條公路上過,他難道不知道這裡的事,難道就這麼瞪著眼地和山河錐擦肩而過。&rdo;斬魂使說:&ldo;他擺渡上百餘人,大概是顧不上吧。&rdo;趙雲瀾看了他一眼,表情似有疑惑,隨即他把疑惑壓了下去,又說:&ldo;那既然四聖散落人間這麼多年,大人為什麼現在開始,才開始要把它們回收呢?上次輪迴晷是偶遇,這次恐怕是專程為了山河錐來的吧?&rdo; 斬魂使立刻發現自己失言,閉了嘴‐&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