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站著的四人一片安靜,片刻後李慶成說:&ldo;把她的屍體拖出去,鞭屍三千,傳令刨了方家的祖墳。&rdo;忽然撲通一聲,方青餘雙膝跪地。&ldo;你幹什麼,方青餘。&rdo;李慶成冷冷道。方青餘額頭觸地,行了個大禮,躬身道:&ldo;陛下,請看在青餘這一路走來的份上,葬了她罷。&rdo;李慶成沒有回答。唐鴻道:&ldo;別鞭屍了。&rdo;李慶成道:&ldo;她說的話,你們都信了?&rdo;剎那三人都是一陣顫慄,李慶成淡淡道:&ldo;她說的不對,我和我爹不一樣,算了,準了方青餘所請,厚葬她罷。&rdo;李慶成一手手肘支在龍椅上,戰靴踏上金案坐著發呆,夕陽下山,宮內陷入了漫長的黑暗。他回來了,但為什麼先前所想種種,並未實現呢?猶如一名竭力攀上峰頂的人,待得抵達他設想的高處,卻什麼也沒有。歸朝的喜悅也全然不是這樣,他逐一掃過方青餘,張慕與唐鴻這三人。方青餘與唐鴻的眼光似乎都變了,只有張慕的神色一如往昔,看著他時,像在看一件自己的東西。&ldo;說點什麼。&rdo;李慶成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ldo;譬如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一類的。&rdo;&ldo;臣謝主隆恩。&rdo;方青餘如是說:&ldo;臣感念陛下今日所準,將畢生銘記,永不忘本。方青餘恭祝陛下千秋萬代,永鎮河山。&rdo;方青餘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李慶成道:&ldo;你去整派餘兵,搜尋宮內餘孽。&rdo;方青餘點頭,轉身告退。唐鴻道:&ldo;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也和我爹不一樣。&rdo;李慶成淡淡地嗯了聲,問:&ldo;小舅呢。&rdo;唐鴻答:&ldo;他聽到內城告破的訊息,就起兵拔營回江州了。&rdo;李慶成道:&ldo;你去接手御林軍,告訴殷烈和蕭眿,諸事停當後,明天太和殿內論功行賞,再去御書房外,派人把百官送回家去,每人派點兵保護著。&rdo;唐鴻一躬身,想了想:&ldo;我不會說什麼彩頭。&rdo;李慶成樂道:&ldo;你說,恭祝陛下千秋萬代,便完了。&rdo;唐鴻:&ldo;恭祝陛下千秋萬代。&rdo;李慶成:&ldo;好了,去罷。&rdo;唐鴻告退,殿內只剩張慕了。李慶成坐在龍椅上,張慕站在殿內,久遠的沉默彷彿過了一百年,一千年,或許直到地老天荒,若其中一人不開口,另一人似乎永遠也不會開口。李慶成:&ldo;張慕成,你高興不?&rdo;張慕隔著近二十步距離,聲音遙遠而陌生:&ldo;恭祝陛下千秋萬代。&rdo;李慶成:&ldo;你走上來。&rdo;張慕:&ldo;臣不敢。&rdo;李慶成:&ldo;上來罷。&rdo;張慕不答。李慶成:&ldo;我命令你,上來。&rdo;張慕沉默了很久,最後走出一步,戰靴踏在地面時,渾身環甲發出金鐵的瑣碎響聲,粘稠的黑血沿著他盔甲的縫隙滲出來,在地上留下一個紫黑色的腳印。他一步步地走向龍椅,最後手持頭盔,在九級真龍臺階前跪下。&ldo;走上來。&rdo;李慶成道。張慕搖了搖頭,李慶成想再說&ldo;我命令你&rdo;,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ldo;慕哥。&rdo;李慶成喃喃道:&ldo;我不碰你,放心,我也不勾引你,咱倆早就完了。今天也是最後一次喚你&lso;慕哥&rso;了。&rdo;&ldo;但咱倆出京的那夜,我發了個誓,現下還有個心願未了,煩請你走上來幾步,一會兒就好。&rdo;張慕抬頭,起身沿著臺階一步步走到龍椅前。李慶成朝右挪了些,讓出一個位置,說:&ldo;坐罷。&rdo;張慕看著龍椅的左半邊位置。&ldo;你怕死麼,慕哥。&rdo;李慶成又笑道。張慕沒有回答,李慶成又道:&ldo;那麼就當是個尋常椅子,坐一會有什麼的。&rdo;張慕坐下了,李慶成把腳踩在他的膝蓋上,問:&ldo;怎這麼多血?&rdo;張慕:&ldo;別人的。&rdo;海東青飛了進來,在龍案上一跳一跳,開始抓聖旨。李慶成:&ldo;……&rdo;張慕起身打了個呼哨,海東青不理會,轉身避過,繼續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