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汀城。都說銅鐘九響,改朝換代;楓水化凍,冬去春來。聞鐘山歷來是迎送帝君之處。你今夜前來,是想殺人,還是學你父親,親自敲響這口鐘?&rdo;張慕緩緩搖頭,一字一句道:&ldo;縱是此鐘不響,汀城十萬民眾,八千子弟兵也會向他效忠。慶成從始至終,倚仗的都是自己的運籌。&rdo;孫道士唏噓道:&ldo;若無人助他,縱運籌千里,不過也是紙上談兵,慕成,你太像張莊主了,你父追隨李謀多年,那時他還未稱帝。你就從未想過,為何效忠於他?此子何德何能?令你死心塌地?&rdo;張慕:&ldo;因為,我叫張慕成。&rdo;李慶成心中瞬時一凜。剎那間崇山峻嶺一片靜謐,月夜萬里寒鴉齊鳴。銀光遍野,悠悠天地,唯屹立於聞鐘山之巔,肩扛無名刀,冷漠而溫情地說出那句&ldo;因為我叫張慕成&rdo;的男人。那一刻李慶成的心跳似是安靜地停了。&ldo;因為你叫……張慕成。&rdo;李慶成以極低的聲音喃喃道。許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情感終於再難抑制,盡數噴發,將他的天下,理想與執著燒成飛灰,山巔,圓月,袍襟在風中飄蕩的唯此一人。&ldo;慕哥。&rdo;李慶成低低道。孫道士眯起雙眼,兩道花白的眉毛一抖,繼而欣然一笑:&ldo;既是如此,張少莊主,請。&rdo;張慕換了個身姿,單手一甩長刀,斜斜指地,月光照在他帶著燙痕的臉上,李慶成在遠處看著,砰然心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ldo;張慕成。&rdo;李慶成喃喃道。剎那間張慕朗聲長嘯,內勁綿延充沛,黑鐵鑄就的無名刀灑出一片銀白的月光,已與孫道士戰在一處!只見張慕一式立刀直進,孫老道使出家傳絕學折梅手,秒到毫釐地在刀背上一拈,順勢將重刀橫拖過來,張慕怒吼一聲,橫刀疾掃,袍襟飄揚,猶如搏兔蒼鷹!勁風四下激射,那尚且是李慶成第一次見到張慕全力應戰,一輪明月之下,張慕身與刀合,一柄重刀使得說不出的靈動,揮、砍、劈、旋、掠、抹、挑,有若雄鷹亮翅,風捲殘雲,羽絮飄蕩!孫老道則如同颶風中的一葉扁舟,拍打橫挪,動作卻越來越慢,全身被籠在一團粘滯的氣勁中,李慶成只覺勁風範圍不斷擴大,直至整個空曠地上,一縷氣勁若有若無,制住所有人的行動。孫老道年事已高,被這氣勁拖得猶如置身泥淖,動作越來越慢,直到張慕怒吼聲再起,原地旋身,反手一式&ldo;大劈棺&rdo;!那一刀鋼勇無儔,刀身自背後挑起,劃過一個完美的,閃著銀光的弧,蓄滿力度,攜著山洪噴發,排山倒海,雷霆萬鈞的全身力度,彷彿要將整座山頭砍成兩半,狠狠砍了下來!轟一聲巨響,青磚被砍得粉碎,地面在刀氣中爆出道半尺深,三尺長的溝壑,孫老道在刀氣激盪下口鼻溢血,搖搖欲墜。&ldo;你……&rdo;孫老道猛地一揚袖!張慕早有提防,右手空手一撮,金光閃爍!李慶成只覺眼前一花,空中銀光飛閃,繼而金標呼嘯,眨眼剎那叮叮叮叮叮五聲,梅花鏢與金鷹羽互撞,落了滿地。張慕:&ldo;孫師,我贏了。&rdo;孫老道緩緩朝後倒下,摔在地上。張慕躬著身,控制不住地疾喘,先前那番激戰幾乎耗去他所有體力,此刻糾結的背脊與赤\裸的上身俱是汗水淋漓。他依舊維持著最後一刀時的身姿,將刀回手勉力一拖,瀟灑負回背上,轉身拖著沉重步伐,搖搖晃晃,走向道觀。李慶成邁出一步。張慕停下動作,耳朵習慣性地動了動。李慶成跑向張慕,張慕轉過身,伸出手。&ldo;慕哥。&rdo;李慶成說。&ldo;來,慶成。&rdo;張慕漠然道。李慶成走上前去,與張慕牽著手,張慕猛地把李慶成拉進自己懷裡,二人緊緊抱在一處。冰冷的刀,滾燙的背脊,肌膚間的男子氣息。張慕摸了摸李慶成抱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輕把它拉開,問:&ldo;什麼時候來的?&rdo;李慶成:&ldo;好一會了,你沒聽見鷹叫?&rdo;張慕茫然搖頭:&ldo;方才運功入境,除了孫師,外事俱看不見,也聽不到。&rdo;他緩緩按著李慶成的肩甲摸了摸,疲憊問:&ldo;城裡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