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村莊有正式的名字,叫&ldo;夕陽之村&rdo;。夕陽之村名字源自每當太陽從隆奇努斯的那一頭升起後,這裡的居民總無緣得見朝日的輝光,唯有太陽落山時的最後一抹瑰麗得以讓人認真欣賞。但美景不能賣錢,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鬼東西。村民並非不圖上進,總會有些年輕人希望走出群山的環抱,去尋找更好的生活,正如我們那位呆頭呆腦的藍髮小子‐‐許多年前,夕陽之村也有不少人出去過,在大陸上尋覓生計,某個男人,姑且讓我們這樣稱呼。他離開夕陽之村,在聖焰偏僻領地的莊園裡找到一份打雜工作,並娶了一個老婆,生了個孩子。隨著年齡的逐漸增加,男人的腳罹患痛風,不能再工作,多年積攥下的財產不足以在領地上過好日子,中年男人為了節省開支,便只有帶著老婆與四歲的孩子回到自己的家鄉。這種事情確實是常見的,鄉下節約錢,大城市裡貴族們揮霍的一點零頭便足夠農民們過得很好。那些奢華的生活中,不知多少家庭的財產正在悄然流掉,流向一波一波毫無意義的應酬與交際,流向傳教士們的腰包,地主的私囊……��他回到家鄉擁擠且雜亂的平房,在昏暗的室內點起茶炊,過著與廢人無異的日子,從聖焰來的妻子厭煩這一居所,歪斜的爐灶,發黃的瓷杯以及瘦骨嶙峋的奶牛,它每天在棚寮裡餓得哞哞叫。總之,這景象就如無數不被詩人們關注的柴米油鹽的畫面,在沒完沒了的爭吵與頹喪,厭煩中,時間悄然流逝。痛風病不斷加劇,坐吃山空也令他們逐漸貧困下去,男人意識到這樣不行,然而病痛使他無法勞作,躺在土炕上眼睜睜望著發黴的天花板,氈帽遮擋住他無神的,被生活所折磨的雙眼,一天就這麼過去。偶有醫師從外地來到這個貧瘠的山村,他的妻子興高采烈地請回這類介乎痊癒師,魔法師與鍊金術士之間的職業‐‐醫師什麼都會,卻又都只會一點。他把一些罐子放在男人的身上,為他放血,汙黑的液體從他身體內流出來,彷彿病痛也被一併帶走。他哆嗦著躺在毛毯上,身上蓋著一件羊毛外套,全身不受控制的懼寒,醫師放完血,又坐了一會,喝了幾杯茶便離去。破曉時分,他死了。&ldo;然後呢&rdo;中年魔法師問道。&ldo;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rdo;少年坐在魔法師的腳旁&ldo;我以為爸只是睡著了,就沒有上前叫他&rdo;&ldo;我在那裡等了很久……&rdo;��有多久?一天?兩天?餓著肚子的少年只有四歲,卻懵懂而無知地看著炕臺上的一具屍體,於那昏暗漆黑的角落中安靜地耐心等待,直至屍體周圍聚攏了嗡嗡叫的蒼蠅。村民們來給他下葬,連同那件羊毛外套也埋進土地中。死人的故事已經結束了,四歲大的孩子兀自發呆,荒野上如他一般的小動物到處都是,像鼴鼠,更多的繁殖期動物的幼兒在出生前便死去,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然而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帶著那一段殘缺不全的親人的記憶,挨家挨戶地討來一些剩食。乞丐般在山體的間隙處搭了個窩。�中年魔法師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孩子的身上,他想起自己還是學徒時代,於書本上看到的一段話。&ldo;你看到了什麼?&rdo;孩子的眼神迷離,望著破陋的棚寮出口,暮光從乾枯樹枝的間隙內投入,魔法師背光的身影漆黑一片。黃昏時分,紅與橙血似的光澤把一切染成金,那金又逐漸消逝,褪成殷紅,繼而深紫,正如三年前他父親死去的那個傍晚。&ldo;那天我看到,有一隻貓,正在沿著房門進來&rdo;他喃喃道&ldo;是一隻像貓一樣的……它舔我的臉,告訴我,死亡沒有什麼可怕的&rdo;&ldo;小貓&rdo;&ldo;行了&rdo;魔法師打了個簡單的手勢。長身而起。唯有至親之人,被死亡帶走之時,會留給那些具備亡靈天賦的存活者它的身影。令他們得以窺見災厄之星的存在。那是亡靈之書上記載的一段話。&ldo;你要走了?&rdo;少年忙拍拍衣服站起,把魔法師送到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