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手翻過山坡,朝著溫特斯的位置疾馳而來。
一公里的距離轉眼就到,三名騎手剛剛奔行到坡底,就聽到為首那名騎手扯著嗓子大喊——小獅子的聲音:“不是敵人!不是敵人……”
小獅子氣喘吁吁爬上山坡,見溫特斯一行人嚴陣以待的架勢,他先是一怔,而後大笑:“別緊繃著!他們沒有敵意。”
部下們紛紛看向溫特斯,而溫特斯沒有下令解除戒備。
“沒有敵意?”溫特斯問。
“沒有。”小獅子笑著回答。
“他們是什麼人?”
“獵手,惡土部的圍獵獵手。”小獅子意味深長地說:“其實,他們更害怕你。”
一刻鐘之後,溫特斯見到了惡土部的頭領。
“拔都,你不知道我。”剛一照面,身材魁梧、面板黝黑的惡土部頭領便費力地用生硬的通用語做了一次別開生面的自我介紹:“但是我見過你,我是闊什哈奇,你的手下敗將。”
……
……
[離開飛羽部越冬牧場第十天]
[荒原,一處不知名的小河谷]
雖然確認了身份,雖然“順路”,鐵峰郡使團與惡土部獵手彼此間仍舊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一定距離。
惡土部首領[闊什哈奇]倒是很特立獨行,每天都要主動拜訪鐵峰郡使團。
對於荒原以外的世界,闊什哈奇擁有著濃烈的好奇心。
令溫特斯感到有趣的地方在於:闊什哈奇並不掩飾他對於外界的好奇。
他總是在不停地提問:天文地理、風土人情、宗教科學、制度技術……想到什麼就問什麼。一些問題幼稚到可笑,還有一些問題則高深到無法回答。
提出問題的時候,溫特斯在闊什哈奇的眼中看不到羞恥;得不到答案的時候,闊什哈奇也從未表現出任何氣餒或憤懣。
當闊什哈奇不提問的時候,他就會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帕拉圖人的一舉一動,從穿衣到用餐、從紮營到趕路……就連使團成員挖廁所他也仔細地看了一遍。
溫特斯的部下或用驚訝、或用厭惡、或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這個“野蠻人”,而“野蠻人”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繼續我行我素。
“……離開內海,一直向南航行,直到把金頂山脈甩在背後,就會抵達[破碎之地]。”溫特斯一邊烤火,一邊娓娓講述大陸地理:“那裡只有貧瘠的丘陵,林立著十幾個大小公國,從貴族到百姓都一貧如洗……”
營火周圍擠滿了使團成員,其中一些人是喜歡湊熱鬧,也有一些人聽得入迷。闊什哈奇自然也在場,他旁若無人坐於帕拉圖人之間,撐著膝蓋聽著。
講著講著,溫特斯發現杯子空了,便起身去倒水。
溫特斯不出聲的時候,營火周圍立刻變得有些吵鬧。
“赫德佬!”有人嘲弄地問闊什哈奇:“你能聽懂嗎?”
“聽不懂!”闊什哈奇咧嘴大笑,操著半生不熟的通用語回答:“又聽懂了一點,聽得越多,就越懂。”
幾句話的時間,溫特斯已經提著鐵壺回來。
“拔都。”闊什哈奇直率地說:“在諸部,拿酒、接奶這些事,就算是隻有馬掌那麼小的部落的主人也是不做的!你做女子的活,子弟們只會瞧你不起。”
“[激動的粗鄙之語]放屁!”夏爾如同被狗狠狠咬了一口,他立刻從兄長手裡搶過水壺,針鋒相對地頂了回去:“血狼用得著你們瞧得起、瞧不起?”
闊什哈奇若有所思地點頭:“有道理!像拔都這等勇士,就算每天擺弄針和線,也會有大批的子弟爭先追隨。”
溫特斯:“需要說明一下,我既不喜歡這針,也不喜歡線。”
五步之外的馬車內傳來很微弱的笑聲。
闊什哈奇看樣子不關心帕拉圖冠軍的個人愛好,他急不可耐地問道:“拔都,從‘很碎的土地’再往南呢?再往南是哪裡?”
“沙海。”溫特斯回想著《地理志》的內容:“如同大海般沒有盡頭的沙漠。”
闊什哈奇撓了撓頭頂:“是什麼沙漠?”
“河灘上的沙子,你見過嗎?”
“見過。”
“沙漠就是除了沙子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書上是這樣說的,我也沒有親眼見過沙海。”
“只有沙子,沒有草?也沒有水?”
“對。”
“那如何養馬?養牛羊?你們又怎麼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