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特爾敦甲士邁開兩條腿逃命,而帕拉圖騎兵高高舉起骨朵,衝著特爾敦人的後腦勺砸下去。
這一幕不僅發生在巴特·夏陵的防區,還同時發生在另外三處地勢平坦、適宜騎兵進攻的防區。
……
雖然只是一道矮牆,但溫特斯和巴德也做過仔細規劃:
一方面因地就形,儘可能減小工程量;另一方面因山就勢,儘可能選取騎兵難以通行的位置築牆。
只看地圖,很容易將鐵峰郡視為平原。
實際上鐵峰郡位於金頂山脈北麓,她是群山最後的漣漪,地勢起伏,適宜大規模騎兵部隊通行的地方有限。
基於此,溫特斯將主力連隊部署在三處“咽喉地段”,而他自己坐鎮[匕首之牆]。
第二連、第四連以及民兵輔助支隊的防區正是最適合騎兵展開的要害——因為鐵峰郡的主幹道就從此地透過。
……
泰赤還有其他特爾敦那顏看不到牆的另一側發生了什麼。
這堵牆不僅擋住了戰馬,也阻斷了特爾敦人的視線,使他們無法得知防守方的部署。
馬尾旌旗下,幾個特爾敦青翎羽只能看到翻牆過去的甲士要麼頭破血流爬出來,要麼一去不回。
泰赤環顧四周,諸那顏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即便諸那顏不說話,泰赤也知道諸那顏想什麼。
冬春季節在邊黎和冥河的大戰,特爾敦部折損不少部眾,許多頭領直到現在還沒緩過勁。
完全月,馬群上足膘,特爾敦部想和蘇茲部合兵搶掠一番。
結果呢?也沒撈到什麼好處。
再到這次出兵,烤火者明明說是來打草谷、宰肥羊,怎麼就開始搏了命?
完全月那次劫掠,勉強算是不賺不虧;殺牲月這次劫掠,要是一塊骨頭、一塊骨頭這樣啃下去,那搶再多東西也要賠本。
[注:完全月,陰曆八月;蔚藍月,陰曆十月]
如同小偷陡然發現偷竊變成搶劫,又好似搶劫犯驚覺點子扎手,許多特爾敦頭領也萌生退意。
想要理解這種心態,就必須牢記一個事實:對於生產力水平低下的赫德諸部而言,戰爭動機更多來自經濟而非政治。
總而言之,打草谷變成填城壕,特爾敦貴族心裡好大不情願。
贏不贏暫且不說,就算贏了又如何?賺嗎?賠呀!
特爾敦部右翼軍目前基本可以分成兩派。
一派是有所收穫的頭領,他們已經吃得飽肚,只想趕快把掠獲送回部落,所以出工不出力,對填城壕興致缺缺;
另一派是顆粒無收、還倒貼不少戰馬和牛羊的首領,他們自然是想打過河大搶特搶。
可是兩腿人的抵抗太激烈、太堅決了,照這樣打下去,那顏們擔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據泰赤所知,後一派的諸頭領正在互相串通,想要烤火者出面重新分配前一派的掠獲。
瞧瞧看吧,溫特斯治下的鐵峰郡南北分裂,特爾敦人內部同樣矛盾重重。
事情就是這樣荒誕又離奇,與其說這場戰爭是兩名棋手對弈,倒不如說是一條瘦小的護院犬在同一頭瘸腿的惡狼殊死搏鬥。
圍牆另一側的戰況如何,泰赤不知道,不過囊土攻城倒是很順利,羊皮土囊堆成的緩坡眼看著就可以跑馬。
“誰想要先登?”泰赤回頭問那顏們。
先登不僅有厚賞,按規矩還可以最先挑選戰利品。但是眼下這個情況,恐怕骨頭不好啃,所以沒人理睬泰赤。
泰赤的長子見父親受辱,忿然作色,拔起馬尾旌旗,吼道:“你們是老鼠或是鳥雀嗎?這般怯懦?額父!我上!”
諸那顏有的惱火,有的冷笑,均默不作聲。
泰赤瞥了一眼長子,點了另一個平時與他不睦的那顏:“兀良和,你去衝殺一番。”
名叫[兀良和]的青翎羽心知泰赤存心尋釁,也不說話,就按胸施了一禮,帶著他的旌旗回到自家部眾處。
兀良和尋思牆另一側有多少兩腿人都不知道,貿然過去豈不是賭命?
於是他喚來手下一個不太喜歡的圖魯科塔[速別赤],讓後者帶著本部人馬過去試試水深。
兀良和特意叮囑速別赤,情況不對就撤回來。
速別赤倒是欣喜若狂,臨陣射出第一箭對赫德貴胄來說不僅是莫大的榮耀,賞賜也極為豐厚。
對於那顏的擔憂,速別赤倒是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