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了,水患之後一月餘。
隨著清晨最後的一絲水汽被陽光蒸乾,這一片地方卻安靜地聽不見蟲鳴鳥叫,只有偶爾傳來一些不真切的聲響。
凌岫舔舔乾燥的嘴唇,破皮了,還挺疼!
他已經不記得走了多少天,多少里路,腳都磨起水泡,一聲不吭的跟著周伯慢慢趕路。
連綿一月的大雨後,耀眼的陽光並沒有讓百姓高興起來,神情麻木,不知道能活幾天。
凌岫心下悲涼,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只知道機械的跟著周伯努力趕路。
他害怕被落下,之前隊伍還有別的小孩,他已經幾天沒見過了。
以前看書上說遇到天災,就會易子而食。
細思極恐!太可怕了,他不敢細想。
他整理一下原主乏善可陳的記憶,才知道她叫林秀,八月剛十歲生辰。
父母讓她跟著舅家在鎮子上的繡坊學技藝,發大水時和家人天各一方。
雖然父母主要是因為弟弟把自己送去學習技藝賺錢,將來好給弟弟作聘禮。
在家裡和在舅舅家都要幹很多活,但是……但是這個小女孩最後還是想家的。
凌岫心裡嘆了口氣,他不可能滿足她的願望了,他不會再去找原主那重男輕女的家人。
他只是凌岫。
願她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做人家的掌上明珠。
但是,一碼歸一碼,他並不喜歡在這個時代,在心裡默默罵完老天,翻了白眼又比了個突。
身邊這個老伯與他這身體的原主只是萍水相逢,卻一直很照顧她。
艱難的把他扶持到這裡的破廟,老人自身難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周伯伯,多謝你照顧我。”凌岫聲音稚氣,這會兒顯得有氣無力地虛弱。
凌岫默默嘆了口氣,真是個好心人。可是他們都走了好幾天,還沒看見別的人影。
沒錯,因為他大前天又暈倒,他們已經被難民隊伍落下了。
周伯照顧凌岫,最後一點吃的都被餵給了凌岫,他感覺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只能以草根野菜充飢的現在,乾糧多寶貴。
日升月落,又再幾天,凌岫眯眼看著太陽,他都不記得這是五天還是八天了。
有時候他都覺得這世界是不是隻有他和周伯兩個人了,感覺在失落的世界一樣,沒有時間也沒有別的人影。
凌岫艱難的吞下口中苦澀的野菜,差點吐了,“咳……”
“阿秀,再堅持堅持。”周伯拍拍他的背,輕聲說道。
凌岫點點頭,心中絕望,一路風餐露宿,找些可食用的草根野菜,總算沒有真的餓死。
但是他真的適應不了,對於他來說,前不久他還和同事一起大排檔夜宵。
如此這般前行,凌岫記憶中這小孩子根本沒出過遠門。
全靠跟著老伯指引方向趕路,才沒有走錯路,據說他年輕時來過這一帶。
“老伯,還要走多久啊?”凌岫舔舔乾燥的嘴唇,有氣無力地問。
他快堅持不住了,兩條腿機械的走著。
“堅持住,丫頭,前面不遠了。”老伯也輕聲的說著。
他們將要去的目的地就是在洛州北邊的隴州府,那邊沒有遭災。
一路向隴州前行倒是情況逐漸好了起來,有些散落的村莊,田地,人家,比洛州好了很多。
慢慢的,容易找到果腹的東西。
五天後,遠遠看見隴州府高大的城牆,和往來的人影。
凌岫蓬頭垢面,激動的想哭出來。
差點腿一軟倒下,好歹還記得撐住老伯。一老一小,風塵僕僕,形容狼狽。
周伯身子骨不好,生了病,他不敢倒下。一路行來,其中艱辛,一言難盡。
如果不是周伯一路鼓勵,讓他堅持兩天,不然他都覺得這路途遙遠沒有盡頭,他們遲早餓死在路上。
就像在沙漠中的人,眼前突然出現的綠洲,那種得救了的感覺,凌岫覺得如獲新生!
對於開局在生死線上掙扎,活著即逃難的凌岫而言,他再也不想經歷這樣的日子!
凌岫心中千言萬語,只化作呢喃,終於到了……一個時辰後,他才知道還是不夠了解這個時代,他想得太簡單了。
他們這樣沒有身份文書的難民,根本不會放進城去。
據說要聽從官府安排,先進行登記身份戶籍。要回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