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從廣寧中護衛軍營回到遼王行宮的別墅,已是傍晚。
隨行的太醫院御醫蔣用文連忙告知太子:“殿下,遼王已經醒來了。他也是一時急火攻心,需要調養。”
太子隨口道:“你好好給他看看,一會兒暈倒,一會兒暈倒,到底是什麼病?”
蔣用文答道:“臣已經給他好好號了號脈,又和幾位太醫進行了會診。臣等以為,遼王從小身子極為虛弱,已留下病根。在遼東又長期操勞,病情日益加重。如果仍留在這極寒之地,怕是一年半栽也難以恢復,甚至可能有損陽壽。最好帶回應天醫治。”
太子說道:“你要是能勸他跟我回京城,本宮不僅賞你五品烏紗帽,還賞你一萬兩銀子。”
明朝對太醫不太重視,太醫院的老大叫院使,才是正五品,相當於千戶;二把手叫院判,才是正六品,相當於普通百戶,專門給皇帝看病的御醫才是正八品,幾乎等同於不入流的小吏。
太子提出要賞這蔣用文五品烏紗帽,是相當有誘惑力的。
蔣用文只不過是正八品的御醫,也想一步登天,但心裡也實在沒有底,只能答道:“臣……臣也只是就病論醫。”
他很清楚,這一段時間太子和遼王可是劍拔弩張,稍有不慎,自己就會捲入皇室權力的鬥爭之中去。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八品御醫,何必因此丟了小命呢?
太子一個人呆坐在那裡,自我冷靜了好一會兒。
他心裡本來對遼王是有氣的,但一聽太醫提到遼王病情可能有損陽壽,心裡也沒那麼多氣了,反而對這個自幼失怙的弟弟生出一些同情來。
說心裡話,他現在還是很想把遼王給弄回京城去的。既防止遼東做大,也讓這個弟弟在京城過幾天安穩日子,年紀這麼小,就出來打打殺殺的,不整出病來才怪呢?
可是要把遼王帶走,談何容易?以前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對遼王像防賊似的。經過濮璵受辱自殺一事,現在遼王護衛一個個又對自己像防賊似的。
雙方彼此猜忌,積怨已深。又如何讓王府護衛相信,現在帶走遼王是為了給他治病而不是要對遼東秋後算賬呢?
太子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把遼王弄到京城的辦法來。
徐允恭見太子臉色不大好看,以為他還在為中護衛受辱一事耿耿於懷,提醒道:“殿下,遼東險惡,即使遼王無意,但朱大能那些悍將隨時可能會謀反。”
梅殷也建議道:“殿下,不如乘遼東現在群龍無首之機,星夜離開遼東,稟明聖上,嚴懲遼東諸將。倘若不知悔悟,就調燕王、寧王大軍前來彈壓。”
太子搖了搖手,說道:“你們都言重了。我這十五弟,雖說是特立獨行了些,還是講理的。再說一個濮璵已經讓人心寒,再懲治遼王護衛更讓人心寒。今後休要再提今日之事,都不要再說過火的話。傳令給秦王,讓他派人先把藍玉收押了吧,就關在西安秦王府,等本宮到後親自處置。”
說到底,太子還是不想對藍玉下死手,儘量拖延時間,爭取出現轉機,保住藍玉一命。
九月一日,廣寧突然飄起了雪花,遼王府裡的別墅裡也提前通上了暖氣,在明月和明珠的輪流照顧下,遼王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血色,能下床活動了。
遼王讓明月推開窗戶,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不由又想起當初和濮璵一起征戰的激情歲月:黃龍府追殺賴臘武,紅城子兼程南下,冒險穿過林海雪原,激戰駱駝山,廣寧府壯行……
穿越以來,濮璵是他用毛教員的戰略戰術培養的第一個試驗品。在濮璵身上,自己傾注了大量鮮血。
經過自己手把手的帶教,不到兩年時間,濮璵已經從當年在長春哭著向自己求救的無助少年,變成了能夠收復河西、獨擋一面的年輕將星。
假以時日,他甚至可能成為收復西域的主將,前途勝過平安和朱大能,也許是大明的冠軍侯……
他自己也沒想到和濮璵在遼東中結下的戰友之誼是如此深厚,以致於會在聽到噩耗後與太子翻臉。
更沒想到的是,濮璵會被藍玉逼得自殺,自己竟沒有從後世歷史記載中捕捉一點資訊。
也許歷史軌跡發生了微調,也許歷史真相被忽略或隱瞞。畢竟,在歷史長河中,濮璵這樣的小人物,只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一陣寒風吹來,朱植又是一陣咳嗽。
明月連忙關上窗戶,把遼王扶上床。
在隔壁休息的太子聽到動靜,也過來看望,不免輕聲責怪了遼王幾句,像極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