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暗器,會刺入人的每一寸面板,且伴隨他一生,哪怕送到醫院,醫生也無法把它挑出來,它會斷在人的肉裡,被玻璃鋼纖維刺傷的人,全身將持續紅腫難忍。
鄭餘生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臥室,剩下趙星卓怔怔地站著。
他現在頭痛欲裂,根本無法多想除了母親死訊的其他問題,他靠著牆坐下,只覺得自己這短短的一生,實在是活得太失敗了。
在他的記憶裡,母親完全不像一名黑社會老大,她只是他與他大姐的母親,一個尋常人家的媽媽,從記事開始,每一天傍晚,母親會準時回到家照看他們姐弟,並陪伴他睡覺,直到趙星卓四歲,她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他小時候知道母親在外面有自己的事業,她一邊打拼事業,一邊履行著養育孩子的職責,比起在這個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男性,女人開拓事業要更艱難。 但她幾乎從不缺席孩子們的陪伴與教育。
直到趙星卓得知家族產業帶有黑幫性質時,是在他十歲那年,第一次被綁架之後。
趙家控制著江東市近乎所有的賭博資產,擁有三大黑幫中最大的現金流水,除此之外還涉及洗錢、政治獻金等產業,母親坐擁天價資金並擅長於做生意——就像他們玩onoply地產大亨一般,把這些天文數字打理得井井有條,讓它們各自去往該去的地方,當然,除此之外,還需要非同尋常的好運氣。
經歷了有驚無險的綁架後,這位黑幫大姐頭考慮到趙星卓的安全與未來事業發展,把他送出國深造:她根據每個孩子的特性來分別培養他們,大女兒趙爾嵐對數字敏感,趙傾城讓她協助處理財務問題。
趙星卓從小關注社會與他人,她讓他在英國攻讀法律,傾盡資源培養他,期望他能有一天學成歸國,或許從政,為家族洗白上岸,或許對東關內部進行改革,尋找到適合這大黑幫未來的路。
小兒子景良則桀騾不馴,充滿戾氣,她把他留在身邊,讓他顯示出對外的,家族的強硬一面。
她的安排顯得剛剛好,孩子們也遵循著她的期望成長著,只等待他們獨當一面,便水到渠成。
這一切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打破,她在巡視旗下產業的一艘遊輪時,遭遇了不測。 這令趙星卓的人生髮生了天翻地覆的劇變。 數日裡,他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並尋找脫身的辦法,然而母親的死訊一瞬間衝破了他理智的防線,猶如天空轟然巨響並塌了下來。
趙星卓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走向鄭餘生臥室的床頭櫃處,眾所周知的,一把左輪槍裡有六枚子彈,他想用連續五發子彈殺掉鄭裕,再用最後一發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此刻,遠方傳來鋼琴聲響,趙星卓被那樂聲喚醒,慢慢地回到了現實,恢復了理性。
那是莫扎特的“k265”,它還有另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小星星變奏曲》。
趙星卓轉頭朝向曲子的來處,k265的前奏彈得很順暢,但到了開始變奏時,演奏者便難以駕馭了,鋼琴水平只能算個半吊子,樂聲逐漸變得雜亂起來,然而節奏卻依舊清澈,猶如一個剛學琴的少年,正在笨拙地與世界對話。
k265沒有彈完,就像所有半途停下的曲子般,以一段胡亂按琴鍵的尾音在別墅內迴響,結束了這生澀的演奏。
但趙星卓的靈魂也隨之被喚了回來,他恢復平靜,離開了鄭餘生的臥室。
花園外傳來車輛的發動聲,他透過玻璃窗,看見一輛勞斯萊斯馳離鄭家,想必是鄭裕又走了。
長川會當家主不住在白樓,於此處生活的,只有太子爺鄭餘生。
回到自己的傭人房時,梅管家正指揮女傭掛衣服。
趙星卓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多問,梅管家也不吭聲。
衣櫃裡多了五套男生西裝,也許鄭餘生終於改變主意,對他的女裝不再感興趣了。 趙星卓當即起身,換回男裝——白色襯衣、西褲以及修身的黑色綢綺馬甲,黑色皮鞋。
雖然穿上像名執事,但至少比女僕裝好多了。
趙星卓控制自己,不再去想母親的死訊,在這個時候流露出悲傷與脆弱顯然是不明智的,他的首要任務,仍然是逃離白樓。
是日午後,沒有人再讓趙星卓穿女裝,來來去去的僕人們猶如得到了某個默契的命令,大家都當他不存在。 他在自己房間坐了一會兒,決定前去伺候鄭餘生,今天鄭餘生的日程,是在傍晚健身。
趙星卓一身西服,身材筆挺修長,站在健身房外等候,玻璃牆的另一面,鄭餘生正在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