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暗,不知誰家屋簷下的羊角燈,將黑暗暈出一片昏黃亮色。
一臉麻子的二皮匠肩膀上掛著繩索,雙手拉著板車的把手,跟在後面扶著棺材的人,正是鳶娘。
鳶娘在看到賀境心姐妹兩個的時候,顯然也愣住了。
夜風拂面,將空氣中不甚好聞的氣息驅散。
“草民見過夫人。”站在前面的二皮匠率先開口,他放下板車,衝著賀境心彎腰行禮。
賀境心將落在鳶娘身上的目光收回來,看向二皮匠,“我記得你,之前田成的屍身,便是你去縫補修復的。”
“是,草民是二皮匠。”二皮匠低著頭,語氣恭敬。
“奴見過夫人。”鳶娘往前走了兩步,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賀境心。
“是去替榮娘收屍的嗎?”賀境心看著板車上放著的那口棺材問道。
鳶娘忙道:“是的,奴與榮娘曾經很要好,奴聽聞榮娘無人收屍,便湊了一點錢,置辦了一口薄棺,替她收屍,免她被丟去義莊,不能入土為安。”
賀境心點了點頭,她仔細看了二皮匠和鳶娘,這兩人衣裳都打理的很乾淨,衣服上面的補丁針腳一樣,歪歪扭扭的並不細緻,“你們也住在這附近?”
鳶娘回話道:“是的,從這個巷子拐進去,往裡走一段,最後面一排就是。”
“方便叨擾一下嗎?”賀境心問,“我想替榮娘上炷香。”
“我們住處簡陋……”鳶娘有些猶豫,還有些不好意思,“怕怠慢了夫人。”
“無礙。”賀境心卻道,“你們帶路吧。”
二皮匠和鳶娘對視了一眼,也未曾再說什麼,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扶棺,拐進了黑暗的巷子裡。
巷子的路並不平整,坑坑窪窪的,賀境心走過去,站在了棺材的另一邊,賀影心則站在最後面,幫著推棺材。
黑暗中,鳶娘下意識朝賀境心看了一眼,她眼中掠過一抹複雜之色,但夜色太黑,這抹異色無人察覺。
“冒昧問一聲,二位是什麼關係?”賀境心的聲音響在黑暗之中。
板車顛簸的聲音,腳步聲,還有不知道誰稍稍急促了一些的呼吸聲。
鳶娘道:“我們是搭夥過日子……”
“鳶娘是我的妻子。”走在前面,沉默少言的二皮匠忽然開口,他聲音其實並不大,但語氣卻很堅定,“雖然無人來吃席,也辦不起喜宴,但鳶娘與我,是正正經經地拜過天地的夫妻。”
賀境心之前就有所猜測,問一句不過是為了確認。
“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賀境心問。
“小的齊永安。”二皮匠答道。
賀境心:“名字起的很好啊。”
齊永安:“小人的名字是師父給起的。”
賀境心也沒有再問什麼,畢竟現在問什麼都不太合適,這條路實在是不好走。
好在,又走了一段路之後,齊永安停在了一個小院子的院門外。
鳶娘繞到院門口,開啟院門,齊永安將板車拖進了院子裡。
鳶娘著急忙慌地跑進去,不多時,屋裡就亮起了燭火。
就著昏暗的夜色,賀境心勉強能將這個不大的院子看清楚,院子裡種了不少菜蔬,打理的井井有條,院子的院牆處還長了一棵木香花,這世界木香花開的沸沸揚揚,難怪才走到院門外,就聞到了濃郁的木香花的香氣。
賀境心還注意到,院子裡長了一棵不大的桃樹苗,桃樹開花早,就這麼點大的樹苗上,也開了不少桃花。
“你們的院子打理的很好啊。”賀境心道。
鳶娘從裡面走出來,聞言,臉上露出受寵若驚之色,“都是隻是隨便弄弄的,夫人請裡面坐,我去燒點熱水。”
“不必忙這些。”賀境心道,她領著賀影心走進了屋子。
屋子裡燭火燃著,將不大的堂屋照的清晰,他們去接榮娘之前,家裡早就做了佈置,堂屋收拾了出來,兩根板凳擺著,是用來擺放棺材的。
“你與榮娘,真的很要好啊。”賀境心道,“若是一般的泛泛之交,想來是不會在自己家裡佈置靈堂的。”
賀境心幫著齊永安和鳶娘一起,把棺材抬起來,放在了堂屋裡擺放好的板凳上。
棺材後面的四方小桌上,一早準備了幾樣供品,賀境心捻了三支清香點上,插進了香爐裡。
“方便出去聊一聊嗎?”賀境心問。
鳶娘手裡拿著紙錢,正要送到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