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十三在何家幹了這麼多年,已經從廚房的幫廚,成了廚娘。
六月初一那天的晚飯,她經手的。
蒙汗藥下的不多,不會立竿見影,但足以讓人睡死過去。
天色越來越暗,最終一片漆黑,溫十三坐在黑暗之中等了很久,等到府中一片安靜,只有蟲鳴聲之後,她走到了何鈺的房間,將兒子抱起來,一步一步走出了何家。
何慶年從前院過來,兩人在黑暗之中擦肩而過,一個逃出生天,一個去殺人報仇。
何慶年是在傍晚的時候,出現在何家的,當時錢莊大堂已經沒什麼人,只有何家兄弟在盤賬,在看到何慶年的時候,何家兄弟臉色大變,何慶餘假惺惺的哭訴自己並非有意傷人,他做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然後就是想要故技重施。
但何慶年用賒刀人的十年之約嚇住了兩人,一直以來,溫十三的身份都是一個秘密,何家兄弟並不知道溫十三出自賒刀人家族,若是知道,當年對溫十三下殺手的時候怕是也要遲疑一番。
何家兄弟心生忌憚,但賒刀人今日上門收債,他們也不敢這個時候做什麼手腳。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當初和賒刀人交易的是何慶年,賒刀人留下的刀,只有何慶年知道藏在何處。
何家兄弟又驚又怒,卻還得粉飾太平,想辦法在送走賒刀人之前穩住何慶年。
何慶餘這個時候無比慶幸何鈺還活著,何鈺是何慶年唯一的兒子,天然是個威脅何慶年的把柄。
“我和慶年反覆對了好幾次,為了這場復仇,我們準備了很久。”溫十三輕聲說,“六月初一那天夜裡,我一直在等何慶年回來。”
何慶年並沒有告訴溫十三,自己要和何家那些人同歸於盡。
“但最終,我沒能等會我的丈夫,他也死在了那裡。”溫十三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其實並沒有多少悲痛之色。
也許當初,她跟著何慶年遠嫁晉州的時候,兩人也曾兩情相悅,可是這一切都太短暫了,那一點點的甜頭,無法支撐後面七年的痛苦,也無法將那七年自己的丈夫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的事情磨平。
對於溫十三來說,歸來的何慶年,只是一個復仇的合夥人罷了。
“我大概能猜得出他的用意。”
“他想作為兇手死在現場,如此我和鈺兒便能脫身了。”
“這就是全部真相。”溫十三道,“賀大人,您說的溫十八……他真的出事了嗎?”
“他的屍身就在縣衙。”賀境心道,“我沒有騙你。”
溫十三聞言,垂下眼睫,眼淚從眼角滾落,“我能去見一見他嗎?”
沒有看到屍體,總還能存著一絲僥倖的。
何家事情發生之後,溫十三帶著何鈺住在這個小院之中,他們在等待一個完美的時機,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城門大開,她就會帶著何鈺離開這裡。
她不敢隨便打聽,害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何家滅門案這麼大,全城都在搜查捉拿兇手和可疑之人。
她沒有想到,賀境心會找上門來,更沒有想到會聽到自己弟弟的噩耗。明明那天,他們都約好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會帶他們母子回去。
溫家的規矩,出嫁女與家族再無關係,但也不是沒有例外的,若所生之子天資過人,能夠透過考核,有可能被培養成為賒刀人,也能破例歸家。
何鈺的記性很好,也很聰明,溫十八見到他一番考察之後,十分驚喜,因為何鈺的資質,讓他看到了帶姐姐回家的希望。
因為知道很快會再見,所以他們連道別都只是簡單的一聲,“姐,我先走了。”
縣衙之中,停屍房內。
賀境心領著溫十三走了進來,溫十三站在門口,她的手在輕輕發抖,有那麼一瞬間,她其實很想轉身就走,只要不曾親眼看見,就還能自欺欺人。
“娘。”何鈺站在溫十三的身邊,他伸手握住了婦人顫抖的手,“我們進去吧,不能讓舅舅待在這裡,我們要帶舅舅回家。”
溫十三扯了扯嘴角,“好。”
她最終邁步走了進來。
何鈺牽著溫十三,走到了屍體邊上。
就算用了冰,但越來越炎熱的天氣,依然讓屍體開始腐爛,靠近了便能嗅到一股腐爛的氣息。
溫十三目光死死地盯著躺在冰上的那個人的臉,“賀大人,他是怎麼死的?”
“中了見血封喉的毒藥而亡。”賀境心道,“仵作驗過屍,他的死因是手上的那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