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懇求賀境心可以救他們。
賀境心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腳步,她走完了最後的臺階,張滿就站在臺階的盡頭,看到賀境心下來,衝賀境心露出一個笑容,“說完了嗎?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我們回去。”賀境心點了點頭。
*
日頭升到當空,地裡烏泱泱的人,每個人都滿頭大汗,但每個人都沒有停下來。
今早天剛剛亮起來,難民們就醒了,然後自動自發的拿起錘頭鏟子這些,繼續去挖那些讓他們十分痛恨的石柱。
該說人多的確力量大。
宋鉞之前帶著三四百個災民一起去挖石柱,到現在,跟在宋鉞後面的,無論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人數竟然高達了上千人。
此時,他們已經一路高歌猛進地挖到了永昌縣最西邊的一個村子。
當最後一根石柱被挖起來,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緊跟著不知道是誰先哭了出來,慢慢的,哭嚎聲和謾罵聲蔓延開來。
一直以來,他們以為他們永昌縣的秋旱是天災,可是誰能想到這一切竟然是人禍。
也是啊,他們祖祖輩輩住在這裡,往年也不是沒有出現過秋天連續兩個月不下雨的情況,可是以前溝渠裡有水,井水裡有水,挑水灌溉,人累一些,可是地裡的莊稼不會因為缺水枯死。
“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啊!”有個老漢嗚嗚哭起來,他眼淚陷在深深的皺紋裡,他頭髮花白,臉上因為日曬風吹變得黑紅,他瘦的幾乎剩下一把骨頭,這樣的人哭起來,讓看著的人心裡發酸。
宋鉞心裡很不好受,他一直都知道百姓日子不好過。
當初住在小塘村的時候,他並不是每天都待在宋家不出門的。
宋家在小塘村買了不少地,每年春耕秋收夏忙,家裡都會僱傭村子裡的人幹活兒,他出去的時候,會看到那些人彎著腰衝他露出討好的笑,他們叫他小少爺,他們用貧瘠的詞彙笨拙的讚美他。
宋鉞那時候年紀小,他看著那一張張臉,明明那些人在笑,可是他心裡總是酸酸的,覺得很難受,後來他忍不住問了先生,為什麼明明大家都在笑,他卻看的想哭。
他到現在還記得先生被他問的愣了好半晌,最後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抬手揉了揉宋鉞的腦袋,他告訴宋鉞,等到他再長大一些,再多背一些書明白一些道理之後,就會明白他此時為什麼想哭。
宋鉞悶悶不樂的坐在家門外的大石頭上,他越想越難受,然後他就被賀境心嘲笑奚落了……
宋鉞搖了搖頭,把腦海中多餘的記憶搖散,他深吸了幾口氣,然後他站了起來,默默走到了人群中間。
難民看到他的舉動,他們紛紛對他笑,這笑容裡有感激,有對日子還能過下去的期盼,這樣的笑容,無端地就和他小時候看到的那些笑容重疊在了一起。
“陳秀才,多虧了你,否則我們可能真的就殺進縣城裡去了。”
“是啊,如今我們把這些糟心的東西弄掉了,家裡肯定就能有水了,有水就好了。”
“有水就能種莊稼,我們回去再熬一熬,褲腰帶勒緊一些。”
“陳秀才,你是這個!”
有人朝宋鉞舉起大拇指。
每個人都是真心實意地感謝宋鉞,尤其是那些本來被人唆使,要去縣衙殺狗官的那些難民,是真的很感謝宋鉞。
若不是他發現了這些石柱,他們可能真的殺進去,如今能不能活著都難說。
他們家中還有妻兒老小,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走上這麼一條路啊。
宋鉞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底鼻尖的酸澀,“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兩句。”
那些村民慢慢地收了聲,大家裡一層外一層地圍了過來,想聽一聽宋鉞想說什麼。
“對不起,我騙了你們,其實我不姓陳,也不是什麼秀才。”宋鉞原本並沒有想到一切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最開始只是想要阻止這些人殺到縣衙去,縣衙不能亂,否則他一開始做的一切就白費了,他那時候更多的是考慮的待在縣衙裡那些好友的安危,還有就是他作為一縣之主,不能讓永昌縣亂起來。
可是到現在,這短短几日,他和這些村民待在一起,他知道百姓矇昧,可是百姓也同樣簡單,他們所求不過是安身立命,有衣服避寒,有食物果腹而已。
謊言是騙不來真心的,他是永昌縣的縣令,是他們的父母官。
“我姓宋,單名一個鉞字,你們可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