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群之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見過大人,小民徐知鑑,正是榮氏典當的徐掌櫃。”
大堂外站著的人群,頓時一片譁然,他們紛紛讓開了一些距離,那原本完美混在人群中的徐掌櫃,便顯得有幾分鶴立雞群來。
徐掌櫃緩緩走入大堂之中。
此時,各家的家主們臉上都露出了錯愕之色,不是他們不想偽裝,而是眼前這一幕有點過於離譜了,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徐掌櫃在榮氏典當已經待了二十多年,若非是絕對可信之人,他不會成為榮氏典當的掌櫃,他是路豐年的左右手。
“怎麼可能……”風家主喃喃了一聲,這簡直太荒唐了。
那劉大全說,徐掌櫃是無意間發現那些契書,因為不忍心,所以拿出去給了劉大全,這一整句話裡面,幾乎沒有一個字是可信的!
這些年來,榮氏典當作為幾大世家共同入股,用來侵佔田地,掠奪人口,將良民變成奴藉乃至隱戶。如此重要的榮氏典當,能在裡面做事的,必定是要絕對可信之人。
二十多年前,關隴這一帶遭遇了一場旱情,當時百姓們餓瘋了,人在極端飢餓的情況下,往往能做出很多極端的事情,這些人衝進世家,世家倒是有私兵,但那些難民來勢洶洶,每一個都像是瘋狗,私兵要調派過來需要時間,於是當時好幾家當機立斷,帶著族人混進難民堆中想要逃離這裡。
但他們的氣質與普通人實在是不像,他們高高在上慣了,言行舉止裡不經意就會暴露他們的身份秘密,終於,有人喊破了他們的身份,他們差點被那群難民打死之時,徐知鑑衝出來替他們解了危機。
之後那一路的逃荒路上,徐知鑑展現出來的才能,他們都看在眼裡,在一次和另一夥難民交手之時,徐知鑑更是拼著自己受傷也要救下路豐年,路豐年因著救命之恩,在災後給徐知鑑找了一個私塾先生的活計,徐知鑑感謝萬分,安心教了幾年的書,而這幾年裡,他們把徐知鑑查了個底朝天。
徐知鑑並非陽直縣本地人,他從隔壁縣逃荒而來,家小在逃荒路上染了痢疾去了,就剩下他一個人。
那時候,各家忙著圈地,榮氏典當只有路豐年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在確定徐知鑑能力出眾,身份沒有問題之後,徐知鑑便被聘入了榮氏典當。
如此一過就是二十來年。
怪不得他們養私兵的莊子會被找出來!
之前,這些家主們只是生氣,擔心,但他們不至於絕望,因為除了陽直縣之外,他們的族人幾乎遍佈大晉,到處都有他們世家的種子,皇帝就算毀了他們陽直縣的經營又如何,他們大不了換個地方,等過個幾年,他們照樣可以落地生根。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這把尖刀直接扎進了世家的心臟。
他們更沒有想到,當今這場謀算,竟然持續了二十多年!
那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登基,也就是說,當今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經對他們世家張開了一張大網。
如今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誰也不知道當今這張網到底結了有多大。
堂上的家主們都不是傻子,這一瞬間,他們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脊樑骨往上竄,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鉞坐在堂上,冷眼瞧著這些人的反應。
這場大戲,真的是越唱越精彩了。
“徐掌櫃,劉大全說,這些契書是你發現的?”宋鉞問道。
徐掌櫃點了點頭,“是,這些契書是前些天,我整理庫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小民當時也很為難,路東家於我有知遇之恩,當初小民逃荒路上失了全部親人,也無錢財,兩袖清風,但路東家卻替我找了餬口的活計……”
“假惺惺!”常家主忍不住,冷冷地嘲諷道。
徐掌櫃臉上有一絲愧疚之色,“哎,小民知道此舉不夠厚道,但小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東家做錯事,所以小民最後選擇將這些交給了劉大全。”
“你是如何知道劉大全的身份的?”宋鉞問,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每個環節,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
徐掌櫃愣了一下,但他臉上沒有異色,“小民在逃荒路上失去了獨子,那孩子死之前也就六七歲大,後來有個乞兒偶爾回來我們鋪子門口行乞,因為想起了我兒,動了點惻隱之心,時常接濟那孩子一點吃食。”
如此一來二去的,徐掌櫃與那乞兒也算熟悉了,知道那乞兒還有個兄弟,和一個瘸子一起住在紅韶街後巷盡頭搭建的草棚裡。
“也是前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