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閏生滿意一笑,再抬頭時,卻不見了商無漏的身影。想來那翻江之術不過是幌子,若能成功,自可阻宋軍東下。如若不能,也可製造空隙,好讓他安然脫身。
“帳算得真好……”褚閏生讚了一句,復又往江面上望去。先前那一眾上清弟子並未來得及逃脫,方才浪翻滔天,不少人在江水中沉浮,生死一線。
褚閏生抬手,做了託舉之姿。江中的硨磲珠子瞬間浮出,順勢將所有上清弟子一併托出了水面。待眾人上了岸,褚閏生收去術法,緩步走了過去。
眾人見他來,無不驚恐。無奈江水寒涼,眾人先前又被劍氣所傷,如今早已沒有還手之力。
褚閏生站定,並不理會眾人,徑自扣訣念道:“坤元厚土,澤庇萬物。化我壇庭,隱我身形。”
言罷,地面之上,溝壑頓生,繪成道壇。樹木拔地而起,轉眼茂盛。從江上看來,此處再無崗哨軍營,唯有一片華林,鬱鬱蔥蔥。
而在壇中之人看來,卻是景物依舊。但見戰船千百,順流而下,疾行如飛。夜色初上,月光皎潔,那一眾戰船氣勢非凡。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水,威武霸氣,難以言表。
眾人皆看傻了眼,卻聽褚閏生悠悠開口,道:“諸位師兄乃是修道之人,何必插手俗事,自惹麻煩。秋夜皓朗,飲酒賞月豈不快哉?”
眾人並不解他話中之意,卻見他手腕一翻,變出一壺酒來。他將酒壺託在掌上,揭開封蓋。酒香甘冽,瞬間瀰漫。
眾人聞得酒香,無不覺得耳目昏眩,四肢痠軟。重重倦意席捲而來,一時間,皆東倒西歪,沉沉睡去。
褚閏生笑了笑,捧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甘香醇冽,穿喉而過,繼而在五臟中燃了火。他拭了拭嘴唇,嘆了一聲:“無論怎麼釀,都不似那個味道呢……”
他無奈一哂,拋下酒壺,轉身望著江面。眼見戰船遠去,他才收去道壇,騰身離開。
……
卻說千里之外,茅山之下,有一處城鎮。小鎮民風樸實,耕田養桑,與世無爭。茅山乃是修道聖地,往來朝拜之人多聚集於此。鎮上更有數十戶火居道士,更添一分仙氣。
數月之前,鎮上新搬來了一戶人家。也不知是什麼來頭,一下子便買下了鎮北的空地,更在一月之內,造起了大宅來。鎮民雖覺奇怪,但也未見異象。而這戶人家更有樂善好施之德,定居之後,補路修橋、憐貧濟弱。久而久之,鎮民也不再多做猜測了。
只是,還有一件事,讓鎮民稱奇。那宅中雖有婢僕侍從數十人,卻只有女主人掌事應人。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傾國傾城。有好事之人一番打聽,知她名為凌霄,卻不知是孀居孤寡或是金屋藏嬌。
待到日後,鎮民看到那宅子的男主人時,無不驚訝。
那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樣貌打扮皆無出奇之處,看來全如普通人家的子弟。但那凌霄姑娘見了他,卻是誠惶誠恐、亦步亦趨。不禁讓眾人大呼不解。
那少年,自然就是褚閏生。數月之前,他命凌霄往茅山去,在山下置宅,設法力屏護。自己則著手宋軍東下之事。如今到了鎮上,聽到這些傳聞,不禁失笑。
凌霄見他如此,笑道:“世人俗陋,多以貌取人。公子只需換一身打扮,便能堵上悠悠眾口。”
“無妨。”褚閏生看了看自己的那身布衣,笑道,“我還怕人說麼。”
凌霄聽得此話,自不再多言。她舉步,引褚閏生進了花廳。廳中早已擺下案桌軟榻,置下酒菜,為他接風。
褚閏生也不客氣,走到榻前,悠然倚下。
凌霄隨上,倒了一杯酒,捧到了他的面前。“這是凌霄新釀的‘四神酥’,公子嚐嚐,看與仙子所釀可是一樣。”
褚閏生接過酒杯,輕抿一口,繼而笑著搖了搖頭。
凌霄見狀,道:“仙子之酒,是以卯符為爐,以仙草為曲,以仙法醞釀。凌霄道法粗淺,豈能企及。”
“這樣就好。”褚閏生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功效差不多就罷了,也不必拘泥味道。”
凌霄微笑頷首,又道:“數月之前唐室使者來訪茅山,如今上清派已全力輔佐唐室。公子這一路,可有耳聞?”
褚閏生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公子便是與整個上清為敵……公子,這……”凌霄面露憂色,柔聲問道。
褚閏生抬眸一笑,帶幾分輕蔑,道:“我若敗了,你轉投上清就是。”
“凌霄不敢。”凌霄忙低了頭,怯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