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盒豆腐和排骨。吃傷了,直到現在我聞到排骨和豆腐的味道就想吐……那時候蒯斌有辦法讓我吃飽吃好,可是現在我有辦法讓大光也跟著我少遭點兒罪嗎?我無能為力。
大光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直到現在我還能想起他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在我的心坎上。
從入監隊到嚴管隊,我跟大光竟然沒有說一句話,出去以後,我們倆誰也沒好意思提這件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陽光清冽的午後是那一年的冬至。
第十三章 忍無可忍
回到值班室,我悶坐在床上喘粗氣,大彪坐到我的對面忿忿地說:“太不象話了,剛來就打人,這種人不處理他還行?嚴管那是輕的,要是我是政府,非給他加上兩年刑不可。”我訕訕地瞥了他一眼:“你有能耐啊,呵,不善。”大彪捶了一下床幫,嘴撇得像被人裂了:“我有什麼能耐?有能耐我還不進來了呢,我他媽幹大事兒,搶銀行!還至於搶這百八十塊的?”
我實在是不喜歡聽他說話,站起來走到了窗前。天色已經不早了,晚霞映在天邊,遠處的山,不見陽光的一面是墨綠色的,夕陽映照著的一面是血紅色的,紅與綠之間過渡著深深淺淺的金黃。在那抹金黃的中間跑著雲彩做成的牛羊,這些牛羊很慵懶,緩慢地移動著,忽而散開忽而彙集,像是沒有人在放牧它們。我要是能當個牧人就好了,我可以自由地在草原上唱歌,渴了就喝水窪裡的清水,餓了就殺只羊來烤著吃,沒有人打擾……一隻老鷹突然從晚霞裡紮了出來,它飛得很低,繞著院子盤旋,院子裡散步的犯人衝它吆喝,它理都不理,依舊瀟灑地飛。大彪湊到我的身邊,指著老鷹大發感慨:“你瞧人家,多麼自由啊,想往哪兒飛就往哪兒飛,誰也管不著,哪像咱們?關在籠子裡跟他媽一根射了精的雞巴差不多……唉,霜打的草,籠中的鳥,做監的犯人,出‘熊’的吊啊,這話真他媽對,這叫四大蔫蔫。寬哥,如果讓你少活兩年,這就放你出去你幹不幹?”這小子說話可真夠噁心,我裝做沒聽見,不說話。老鷹飛走了,越飛越遠,最後變成了天邊的一個黑點。
“我幹,”喇嘛坐在牆角的馬紮上冷不丁接了一句,“在這裡這叫浪費青春,跟死了差不多。”
“浪費青春?你他媽的還有青春嘛。”大彪見我不理他,只好坐到了喇嘛的對面。
“我咋沒有青春?”喇嘛站了起來,歪胸脯斜肩膀,像個壓癟了的紙盒子,“我也是打二十來歲過來的。”
“我不相信,你個老棺材瓤子壓根就沒年輕過。”大彪哼了一聲,開門出去了。
喇嘛很較真,衝他的背影吆喝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我沒年輕過怎麼會活到五十來歲?什麼邏輯嘛這是。”我回頭看著喇嘛,不禁笑了,這個傢伙還真的像是從來就沒有年輕過,一個棗核似的腦袋下面是一張核桃皮似的老臉,兩隻眼睛好象打生下來就沒睜開過,小眼珠含在眼縫裡跟沒有一樣,癟得像家冠的那隻壞眼。我笑道:“大叔,你年輕的時候長什麼樣?”喇嘛彷彿一下子回到了青年時代,胸脯也直了,肩膀也不歪了,說話像是嘴裡含著熱豆腐:“我年輕的時候那叫一個英俊,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哪個不被我讒得流哈喇子?當年我是個貨郎,推著小車在各村各鄉串,嘖嘖,可真享了些雞巴福……雞巴福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吧?嘿,你肯定知道……我走到哪兒哪兒就熱鬧了,大姑娘小媳婦跟在我的後面,‘啦啦’的。我還不是吹,那時候,我想跟誰睡就跟誰睡,每晚不重樣兒。老了就不行嘍,幹不動啦,這不,跟一個大老婆幹了一把就進來了,人家不滿意呀,自己沒舒服就生氣了,說我強姦她,沒辦法,人老了那兒也跟著老,要不人家都老雞巴老雞巴地說嘛。”
這個老小子說話可真好玩兒。我丟給他一根菸,讓他說他是怎麼跟那個大老婆子乾的,喇嘛眉飛色舞地說,那天他從老家來我們這裡賣“蓋墊”(鍋蓋),晚上閒著沒事兒就出來溜達,溜達到一個衚衕口的時候,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把他喊住了,大哥,玩玩?喇嘛知道這是遇上妓女了,就問她,幾個錢一把?妓女說,跟你回家五十,在這兒撅著三十。喇嘛說,那我就來個三十的吧。兩人就在衚衕旮旯裡幹上了。喇嘛邊幹邊想,三十不少啊,得賣多少“蓋墊”才能賺回來?不行,得跟他講講價。喇嘛停下了,問妓女,我這功夫還成?妓女光哼哼不說話。喇嘛想,這是承認我這功夫不賴了,乾脆我加把力氣把她打發舒服了,興許她一舒服就不要錢了呢。結果,他施展平生所學,把妓女幹得像得了癲癇病,暈一陣醒一陣,最後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喇嘛